第八章 觉悟 千错万错,错在当初不该相逢, 百转千愁,愁着如今人去楼空。 爱情,怎么要等到失去了才会懂? 生命,为何会逃不出命运的安排与捉弄? 当一切都已变得困难重重, 不懂珍惜的人儿总是始、才、开、通! 天一亮,林蔷依便背着早巳准备好的家当离开北堂家。 今天天气似乎异常晴朗,早晨雾气很重,浓得几乎令人看不见三公尺以外的 事物。 果然,现在才上午九点不到,太阳就已高高挂起透出沉闷的暑气。 林蔷依走得有点累了,于是当走到公车站时,直接就找了个位子坐下来休息 喝口水,双手轮流捶打着自己酸疼的大腿。 眼看距离公车到来还有将近半小时的时间,她想起那天在北堂月离房里找到 的珠宝盒,于是赶紧将它拿出来再度研究。 “喔,气死我了!看来只好用暴力把它打开罗!”不管用哪种苎型的钥匙试 着想打开珠宝盒就是打不开,这点让没耐性的她感到火大。 天气是会影响人的心情,这点她明显感觉到。 眼看四下无人,她决定对珠宝盒暴力相向,将之高举起来往地板上用力一丢! 林蔷依果真是个凶女人,生气起来强大的力道竟让珠宝盒出现道裂痕。 她期待万分的捡起盒子,借由裂缝而在盒子上挖出一个洞,用眼睛查看里头 是否有绝命粉的存在。 很不幸的,盒子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张折叠成正方形的纸。 “这是什么呀?”林蔷依还没有对绝命粉的存在绝望,心里直觉那张纸搞不 好会是张藏药图,很急切的将纸从洞口抽出来打开看。 定晴看了三秒,林蔷依的表情是由笑转为扁嘴,眼睛渐渐瞪大,最后还倒抽 一口气,把纸折回原来的模样不敢继续看下去。 这张纸的内容过于可怕,每个字都像是尖锐的利爪,争先恐后的刺痛着她的 眼睛,让她的血压在片刻间飙高。 这是一封专程写给她的信呀! “怎么会……月离她……”尽管再怎么害怕阅读那封从盒子里拿出来的信, 林蔷依还是颤抖着双手把信打开,从头仔细看起 蔷: 我实在很不愿意相信你会看到我写的这封信! 今天是我刚满十八岁的生日,也是我和你认识已达三个月的日子,原本…… 今天我应该是要很高兴才对,可是欧多桑在送我生日礼物的同时,居然偷偷告诉 我一件令我不敢相信的事情,那就是——欧多桑他要我多多堤防你,因为你不是 个可靠的人。 但是我相信你呀!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好姐姐,不是吗?你怎么可能会处 心积虑的想害我喔?我想这一切一定都是欧多桑太多疑了吧!就算我以后真的患 了什么怪病,我也会认定那是命运的巧合安排,绝对不可能会是你在暗中设计我。 不过为了表示我听进欧多桑的提醒,我还是意思意思的写了这封没有人会看 到的信啦!我将它藏在盒子里,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看到。 对了,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喔!因为我没有兄弟 姐妹,所以你是第一个肯陪在我身边听我说心事的人呢!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背叛 我(当然这是假设啦),请你千万不要介意,并且相信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开开心心的回来找我吧!因为我一直都是你的亲人呀! 月离 书写于十八岁生日当晚 看完这封信的内容,林蔷依早巳热泪盈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的确是北堂月离的笔迹与她年少时说话的语调!那时候的她还看得见…… 原来北堂月离从那么久以前就已经大约知道她的阴谋,刨匕堂月离还是什么 都不讲的一直依赖着她,只因为北堂月离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家人。 反观她呢?她竟然为了钱而设下陷阱引导北堂月离慢慢跳进来,从来没想过 北堂月离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来与她相处、对她唯命是从。 “我真是太阴险了……我为什么会有那么邪恶的心态?”她将信纸揉成一团, 痛心疾首的当众哭起来。 都怪她财迷心窍! 从小她就是个缺乏爱与金钱的孤儿,所以她立志长大后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让 人瞧得起,但她真的很笨!怎么会到现在才发现北堂月离对她的好呢?其实北堂 月离也是第一个真心关心她、待她如亲人的好妹妹呀!住在北堂家的这五年来, 她过的不也都是跟北堂月离子起平坐的千金小姐生活?那她现在到底在埋怨什么? “月离……是我对不起你……”她拼命哭,不理会路人对她的关心询问,为 着自己的后知后觉而大感后悔。 她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打开这个盒子、为什么不懂得北堂月离珍 惜她的心情!北堂月离即使知道自己的病情都是她在从中搞鬼;善良的北堂月离 还是肯原谅、重新接纳她呀! 可是现在才后悔有什么用?只怕已经后悔莫及了吧!因为北堂月离她……可 能正在准备要服下那颗连她都制造不出解药的自杀药丸呀! “月寓,你无缘无故约我来这里干嘛?”夜封夏看着四周的环境,问着戴起 黑色墨镜的北堂月离。 就算住在北堂家已有一些时日,但他还从不曾知道这间屋里有这么一个地方。 据北堂月离告知,位在庭院旁边像座车库的这里是封闭已久的仓库,难怪这 里的东西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色尘土,看得出已经乏人间津很久。 北堂月寓手里抱着她最喜爱的小熊,身上藏着林蔷依交给她的药丸,刻意与 夜封夏保持距离,每当听见他走近她的脚步声,她就会喝阻他继续前进。 以往她是不甚在意别人会怎么看待她这个瞎子,但今天为了要留给夜封夏一 个好印象,她才特地戴上墨镜遮掩住自己那双失明的眼睛。 她撑着拐杖走动,走到角落拿起遥控器,然后又折回原地面对站在门边的夜 封夏说:“夏,你很想要绝命粉吧?” 第一次被北堂月离这么直接一问,夜封夏反而被吓到不敢立刻回答。 难道她终于决定要把绝命粉交给他吗? “嗯……没错……我喜欢研究药物嘛!”感觉到北堂月离的不对劲,他尽可 能地把欢乐的心情压抑在心底。 北堂月离叹气,正色说:“夏,你不要再骗我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没有……骗你呀!”夜封夏站在门边开始觉得 不安,讲话变得不是很顺畅。 这样的感觉很怪,他的潜意识里居然害怕起北堂月离的认真口吻。 北堂月离把拐杖丢到一旁,也许是发现自己和夜封夏现在对立的尴尬吧i 她 抱着小熊低头说话:“你在骗我……夏,我虽然看不见、也装作不闻不问,但那 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早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为了绝命 粉。” 听她一席话,夜封夏当场瞠目结舌。 她的感觉……未免过于灵敏! 夜封夏合掌一拍,耸耸肩对于行迹败露一事并没有多在乎,冷静的回答: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好再否认。” “你不告诉我你想要绝命粉的原因吗?”她抬头。 “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好吧!”北堂月离将遥控器先放在一旁,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我 不知道你要绝命粉干嘛,但是它是一种害人的毒药啊!欧多桑将它交给我的,就 再三嘱咐我不可以将它随便交给任何人,因为制造出绝命粉是我北堂家最大的过 错……” 听到这里,夜封夏满头雾水的忍不住打岔,大声问:“绝命粉是你家的东西? 它不是从别人手中偷来的吗?” “当然不是,这是我们家族自己制造的。”北堂月离激动地摇头,连手中的 小熊也跟着她摇晃起来。 夜封夏知道北堂月离的个性,更清楚她绝对不会骗人,尤其绝对不会骗他! 想起林蔷依先前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她与郑良展的神秘交谈……所有事 情串联起来思考,他赫然发现郑良展的说辞大有问题! 该死!他居然一直被当成傻瓜一样地被蒙在鼓里,还拼命的想完成任务! 偷取和夺还不同,这是违法的,他绝对不干! “可恶的郑良展!”夜封夏气得握紧双拳,想到自己这么久以来居然都在替 一个来路不明的老奸办事,就恨不得立即将郑良展抓来拷问一番。 “夏,你怎么了?”听到夜封夏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么一句和她不相关的话, 依然爱着他的北堂月离还是掩饰不了自己对他的关心。 她抱着小熊对夜封夏问道,两人间的距离依旧没有拉近。 “没有。”一时间发现自己做的事情有点愚蠢,夜封夏觉得好笑的冷笑起来, 淡然说道:“既然绝命粉原本就属于你,那我就不再多加追问。” “不!我要把它交给你!”北堂月离的态度坚定无比,继而从回袋里拿出林 蔷依给她的药丸握在掌心,说:“我相信你是个好人,而且你是真的对绝命粉很 有兴趣,所以我愿意把它交给你,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夜封夏原本打算转身离开,却因北堂月离的叫唤而改变心意 站在原地,喜上眉梢。 依照四季的规定,任务一旦被发现是违法的,那么被委托人就有权利无条件 终止这项合作关系。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可以依照私心接受北堂月离的赠与,并能将绝命粉正 大光明的占为已有! 北堂月离左手搂着小熊,摊开右手手掌,让夜封夏看着她手中的药丸。 “这是蔷给我的,她说只要我吃下这颗药丸就能安稳的睡一觉,然后永远忘 记你。”她的粉色唇瓣微微颤抖着。 因为她戴着墨镜,所以夜封夏无法判断她此刻的表情。 “那一定是毒药,你不能吃呀!”正因见识过林蔷依的心狠手辣,夜封夏格 外担心对她从不设防的北堂月离,下意识想抢走北堂月离手中那颗色泽诡异的小 药丸。 “你不要过来!站在门边不准动!”北堂月离很聪明的握拳往后退几步,连 忙出声喝止夜封夏,接着说:“你不需要跟我说蔷的坏话,现在的你……只要诚 实的回答我问题就可以。”说着说着,两道清泪竟突破她脸上黑色镜片的遮掩而 滑落下来,顺着她秀丽的脸庞一直流到脖子,然后濡湿她的衣领。 她又哭了! 她好像总是被他惹哭似的。夜封夏无奈的站在门边,有了这样的领悟,眉头 不自觉地蹙起。 “你问吧!”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回答她的问题当作对她的补偿。 夏……“北堂月离仿佛准备跟夜封夏诀别,难过的哭出声音,全身无力瘫坐 在脏乱的地上。 她拿下墨镜,抬头看着光线充足的门边,坦率的任泪直流,声音断断续续的 开口问:“我想问你……?她吸吸鼻子,说:”其实你……根本不爱我,对不对? “她伤心得眼睛布满惊人的血丝。 夜封夏看着这样的她,明明心是犹如被绳子绑紧般难受,却还是惦记着夜玄 的谆谆教诲,冷冷地开口回答:“是,我早跟你说我不懂爱。” 他知道这很伤人,不过是她要求他说实话。 当这个肯定句一画上句点,北堂月离早已万念俱灰。 “谢谢你的老实回答,我知道了。”她捡起方才被她丢到一旁的拐杖,靠它 站起来,顺道伸手将遥控器也拿在手上,一步步的主动接近夜封夏,把他推出仓 库,苦涩的说:“夏,你知道吗?我对我拥有的这双眼睛真是既感谢又厌恶!呜 ……厌恶的是它让我这辈子永远见不到你的样子,而庆幸的也是……它让我看不 见你,至少……呜……这样我的脑海里就不会有你这个人的身影……” “如果我伤害到你,很抱歉。”夜封夏站在门侧,撤过头不去看她那伤心欲 绝的楚楚可怜样。 “拿去吧!”突然间,北堂月离将最心爱的小熊用力往门外一丢,强迫自己 不再继续落泪,坚强的抬头挺胸对夜封夏说:“快去拿吧!你想要的绝命粉就藏 在那只小熊的身体里面。” 听到这个令他欢欣鼓舞的消息,夜封夏什么也不管的冲过去捡起小熊,就怕 有其他人埋伏在附近抢走他等待已久的绝命粉。 “太好了!”他抱起小熊,看着它兴奋地摇晃它。 难怪她几乎与小熊寸步不离,原来这只小熊具有这么重大的意义呀!这也怪 不得林蔷依为什么花了五年的时间还找不到绝命粉,毕竟谁也不会想到绝命粉隐 藏在这只小熊绒毛玩偶身上。 “从今以后我们就互不相干了……”北堂月离把手中的药丸吞进嘴里,按下 手中控制仓库大门的遥控器。 电光石火间,正要回头感谢北堂月离的夜封夏什么都无法做,只看到北堂月 离吞下那颗诡异药丸后便昏倒在地,接着仓库的门就在瞬间犹如往下泄的瀑布一 般关了起来,阻隔了他们两人。 “月离——” 夜封夏慌张的连滚带爬冲到门前,但不管他如何敲打,那道门就像是攻不破 的铜墙铁壁般将他阻绝在外承受着煎熬。 怎么会呢?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服毒自尽,而自己却只能 无能为力的杵在门外呐喊! 他不希望她死呀! 他希望她可以一辈子陪在他身旁。 咦?刚才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心爱的女人?是她吗?怎么会…… 在失去北堂月离后,夜封夏居然顿时变成一个充满七情六欲的男子,难以面 对已然动心的自己。 “夏,出来吃饭了。”夜玄敲着夜封夏的房门叫着。 夜封夏回到家里、也过了两天,竟然性情大变像个自闭儿似的整日把自己关 在房里,除了饮水外,完全没有外出进食。 “我不饿。”夜封夏坐在床上抱着北堂月离临死前交给他的那只小熊呆呆望 着,有气无力的回答门外的夜玄。 经过长时间的冷静沉淀,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深爱着北堂月离,面对 着近在眼前的绝命粉,他竟然提不起劲也不想去解开小熊的身体。 “月离……我好想你……是我对不起你……”想到自己眼看着北堂月离服药 倒下的那一幕,夜封夏就忍不住打起冷颤,懊恼自己当时为何没有三思而后行, 更恨自己居然救不回那个爱他成痴的傻气女人。 “你快给我出来解释清楚!你不是已经把绝命粉拿回来吗?” 见夜封夏如此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夜玄祭出父亲的威严,大声敲着夜封夏的 房门。 他夜玄到底是上辈子造什么孽呀?前阵子大女儿才因为动情而任务失败,可 怜兮兮地接受违反规定的残酷惩罚,现在换成他的大儿子如此。 虽然夜封夏成功完成任务,也声称并没有对对方动情,但他却把自己关在房 里不吃不喝,这和接受惩罚有什么不同? 是他的教育方式错了吗?不然为什么他的子女们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变得反常? “爸,麻烦你跟那个姓郑的家伙说我已经取消他的委托了。”夜封夏神情落 寞的躺在床上,声音低沉的说:“那家伙根本就是个骗子,因为绝命粉根本不是 屑于他的东西。” 如果没有接受郑良展的委托,或许他现在还可以开开心心的。在实验室里研 究药物,而善良的北堂月离也不会因为他的出现而这么快就丧失生命。 “那你什么时候才肯出来吃饭呢?失去一个春宝贝,我可不想等着替你收尸 呀!”夜玄站在门外感叹起来。 即使夏不愿意承认,他还是肯定夏对那位北堂小姐产生了感情。夜玄在心里 大胆猜测着。 经历过夜絮春的事后,夜玄食古不化的观念多少也产生了一些改变,让他不 想再对自己的孩子们施压,学习尊重都已是成人的孩子们。 “爸。”父母之恩不敢忘,夜封夏又何尝不能体会夜玄现下的焦虑心情呢? 他将小熊当成是北堂月离搂在怀里,提起精神朝门外说:“等我想通我就会出去, 你不用担心我,先下去和秋、冬他们吃饭吧!” 该死! 为什么那震撼的一幕要反覆在他的脑子里播放,让他再三忆起北堂月离是何 等伤心的离开人世。 追根究柢都是他不好,要是他早一点懂得北堂月离想要的爱,北堂月离就不 会听从林蔷依的计谋而服药。 总而言之,他简直就是个比林蔷依更难辞其咎的杀人凶手! 夜封夏想起北堂月离泪眼婆娑的问他是不是根本就不爱她,他居然还铁石心 肠的回答声“是”! 夜封夏呀夜封夏,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后悔都无济于事呀! “好吧,你就自己冷静想想。”等了很久还是不见夜封夏出房,夜玄也只好 放弃劝说,双手背在腰后转身离去。 就让夏替自己的未来做主吧!夜玄相信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儿子绝对不会令他 失望。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