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交作业了!交数学作业!”旋宁说道。 “英语作业也快点交啊!”潘念催促道。 “交物理作业啦!”蓝野然也随之催道。 “还有化学作业!”游挽声音低了些。她已经听到同学们不满地嚷嚷声了,可 是作业已经布置了,就算不想做,也得完成,这是学生最基本的职责。 “让我拷贝一下你的作业吧?”鲁尔东扔给游挽一张纸条。游挽转回身看看正 巴巴地等着的帮主:“哪一科的?” “数学,化学,物理,嗯,还有英语……” “喂,你都不会做还是都来不及做?”游挽皱了皱眉。帮主挠了挠头,不好意 思地笑笑:“都——不——会……”游挽想了想,举起四本作业本递到半空,帮主 见状马上眉开眼笑地伸手去拿,可是游挽又收回了胳膊:“商量个条件!” “嗯,商量,只要不去杀人放火就行啊!”鲁尔东不迭地点点头。 “抄完,然后下课后弄明白怎么做,OK?” “OK!OK!”鲁尔东又一伸胳膊,“给我呗!”游挽慧黠地一笑:“如果你心 里想着下课后不去弄明白然后下次再借别人的作业抄的话,我会让你再没法借到作 业抄。你信不信?” 第六排的鲁尔东无奈地点点头:“唉!信!我信!下课后问你,你有时间吗?” “有啊!” 鲁尔东只得不服气地接过了作业。 “能给他讲懂吗?”蓝野然怀疑地问道。 “你歧视同学的能力?”游挽的言外之意既是说蓝野然歧视分数低的同学,也 是说他歧视自己的讲解能力。 “他呢,是整天都不见怎么听课;你呢,是说话像竹筒倒豆子,会讲懂才怪呢!” “不听课不见得就没有掌握知识,说话快还可以降慢语速呢!真是思维死板!” “那个人是直接将书邮寄到我们这里,然后以书店的名义送到衣原镇的!”书 店老板拿出一沓儿收据单,“这是收据!” 季领海接过来,仔细地翻看了一遍,又从包里拿出游挽抱怨的那本《诗经》, 翻开,核对了一下,笔迹一模一样。他习惯性地掏出一颗烟,突地注意到平亚北正 盯着自己,想起小姑娘的话,只得又将烟放回烟盒:“差点忘了!老板,这个人没 有打电话到店里来,也没有出现过吗?” “对!” “那么,书上的的字和收据单上的签名是怎么回事?” “收据也是邮寄过来的!这只是个形式。那个人给了我们店一个银行账号和密 码,每到该送书的时候,他就会将钱打到卡上的。”老板脸上露出敬佩的表情, “每次邮寄这么上千本书,而且每本书上都写上字,看来这个人是不简单哪!” “那好!以后有什么情况的话还要麻烦老板!”季领海和平亚北辞别老板,赶 回队里。 “衣兰没有结过婚,曾在齐奶奶住的医院工作。工作优秀,却被开除了?!因 为生活作风问题?!”平亚北抽着烟,饶有兴致地看着季领海,“怎么,痒了?想 抽一颗吗?” 季领海坚决地摆摆手:“我答应过小姑娘每天只抽一颗烟的。”他来回在办公 室里走着,温有曾参与过走私,但是最终只判了盗窃罪。盗窃衣兰家的财物,被捕 后怎么没有追究他的走私罪呢?” “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十五年前的关系网,可是复杂得很哪!”平亚北苦笑地 摇摇头,“十五年前的公安局,那是谁都能插一脚的地儿啊!” “温有的案子还有几天就要到法院了!得抓紧了!”季领海还是忍不住点了颗 烟,“只抽这一颗!” 月考的时候,蓝野然坐在游挽的后面。那个男孩子每写完一句话,总是会习惯 性地重复顿一下笔,搞得桌子也会“咚咚”作响。那声音通过游挽脊背的皮肤传至 她的感官,让做考卷的她顿时生出莫名的烦躁,匆匆答完了卷子便在草稿纸上胡乱 划着。巡考的周眉看到游挽胡划出的无数个“季领海”这个名字,她皱了皱眉头, 在她的学生桌前停了好长时间才离开,连带着收走了那张草稿纸,又发下一张洁白 的稿纸。 “你答卷子老顿笔干什么?!”考完第一场语文,游挽便劈头盖脸地问蓝野然。 蓝野然很是莫名其妙:“习惯性地一顿,没干什么啊!”还习惯性地摸了摸寸 头,“怎么了?” “顿得人心烦!”游挽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既然没干什么,你以后能不能少 顿几次,当然最好一下都别捣。”蓝野然想了好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自此之后, 他真的没有再顿过笔头,哪怕是笔尖不经意地轻轻在卷子上点了一下,他也会看看 前面的游挽然后倍加小心地答卷。 “数学卷子最后一道题得几?” “1 。你呢?” “-1。野然,你呢?” “0 。”林晨和言懿听罢都将目光转向游挽,祈祷她别说出第四个答案。 “0 ,和野然的一样。你们两个的表情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 “完了,14分的题啊!”言懿心疼地一摊手,活脱脱比丢了命还要沮丧,游挽 收拾着书本,瞥了他一眼:“考试都是按步骤给分的,你最多也只是丢那因为结果 错误而扣的2 分而已。放心吧!” 蓝野然也点点头:“是这样啊!你总不至于过程也是胡写的吧?”林晨一派茫 然:“我似乎是胡乱写的。” 游挽和蓝野然同情地看了看这两个人,“似乎是”?真有些崩溃啊!都什么时 候了还是“似乎是”?他们两个相互看了眼,自管收拾书本和课桌,不再理会那两 个茫然的人。 “游挽,你为什么整天皱着眉头呢?”蓝野然坐在课桌上,晃着腿研究着游挽 的表情。游挽查着卷子,头也不抬。 “是不快乐吧?” 游挽快速地瞥了眼悠然的蓝野然,继续低头查卷子。月考卷子明明是装订好才 去改的,怎么合了分数之拆开后就乱糟糟的呢,还有十班的一张,十二班的?! “为什么不快乐?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快乐吗?”蓝野然跳下桌子,拿过游挽 手里的卷子,“我查,你说,我听。” 游挽又将卷子抽了回来:“我不说,你不用听,就不用帮我查了。” “游挽,信!”巴菲艺扬了扬手中的信封。蓝野然一把夺了过去,认真看了看 信封:“咦!没有邮戳怎么到收发室的?”游挽也疑惑地抬头看向信封。 “信给我!”游挽跳起来要从蓝野然手里取回信,孰料他却仗着高游挽几厘米, 又将手臂伸直了:“先老实交代,谁的信?”游挽瞪着这个男孩子:“给不给?!” “说是谁的信了就给你!” “不给我我怎么知道是谁的信!”游挽不希望是温娅的,也更清楚不可能是过 去的那些同学的,她和他们只是陌生人罢了。 “那就不给了!”蓝野然倒乐得看到游挽一脸气愤的样子,这样的她眉头反倒 不显得那么皱了,他问道,“不是你的老同学?” “我跟他们不熟!”游挽说着猛一拽蓝野然的胳膊,拿回了信。 是季领海。信封上有力的“郝连游挽(收)”几个字是季领海的笔迹。什么事 还写信给我?游挽疑惑着打开信封,里面掉出一枚钥匙。 “小姑娘,这是别墅的钥匙,以后周末不想回衣原镇的话就过来吧! 能给我和绅士做好吃的就更好了。”最后还补充了个很大的笑脸。 “哇,信里装着钥匙也能寄过来啊!”巴菲艺惊诧地叫道。游挽笑笑:季领海 能进入收发室,就直接把信放架子上了,哪儿还用得着通过邮局呢!她将钥匙串进 钥匙圈,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又装回信封,夹进了手札。言懿忍不住地问道:“谁的 信值得你这么宝贝?!” “不关你的事!”游挽拿起其余班级的卷子送往办公室去了,留下几个人狐疑 的目光。 “老师,重把我调回第一排吧!”游挽在月考成绩出来的晚上找到了周眉老师。 周眉听罢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为什么?” “当初为什么要把我调到野然那里呢?”其实游挽很想知道的是这个原因。 “哦,我是觉得你们两个人可以文理互帮所以就调了。” “那为什么第一次没有调而是后来又变动了呢?”游挽没有问,直至后来,知 道是野然的请求时,她的心中仍是不能明白:自己明明文理均衡的,需要互帮吗? ——根本不需要。 “老师,看了成绩您应该明白,我理科不差,不需要野然帮忙。而且,我觉得, 不能和野然做同桌。”游挽说道。野然太好奇,太敏锐,他想探究他不明白的,而 游挽呢,认为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有保留心底故事的权利。周眉听了更加频繁地 来回踱着脚步。这个学生啊,自己教过她一年,却也不能明白她心底到底在想些什 么。但是,她向来做事有分寸,应该给她自由选择的余地,毕竟当初只是听了野然 的想法。 蓝野然气哼哼地看着游挽收拾课桌:“为什么要调回去?” “老师同意的!” “回避问题!”蓝野然咕哝道,“明明是你找老师要求调回去的!”游挽装作 没有听到:“帮我收拾一下桌子啊!”蓝野然帮着抬到第一排,放下后故意很响地 拍了拍手,似是在拍灰尘。 游挽好笑地递给蓝野然一张纸巾:“我只是不习惯和男孩子做同桌。”那家伙 不平地回自己的位子上去了。游挽整理着书本,有一刹那的疑惑:“这样子调回来 对吗?野然似乎气急了啊!”到后来,游挽一直与言懿做同桌,野然一直为游挽的 那句话耿耿于怀了好多年。 谁都不愿去想明白是什么原因。 一直窝在各自心里。 哪怕最后分离,心相距愈远。 周六中午放学后,游挽打电话给季领海:“季领海,下午你几点回家?”季领 海连忙熄了手里的烟,扫了一圈同事,大家都在忙,亚北应该也不会告状的,他走 出了办公室,看看表:“说不定,最近接的案子比较棘手,下班……应该到凌晨了。” “哦,那你忙吧!Bye-bye !”游挽挂了电话,看了看手里的字条——大哥写 的去季领海家的路线,坐公车去很方便的,直达。 季领海纳闷儿地“喂”了声,那边却已经没有了声音——“挂了?小姑娘收到 信后竟然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队长也偷懒?”小梁抱着一沓档案问出神地盯着手机的季领海。季领海“啪” 地打了小梁的头一下:“干好自己的活儿就行了!” 凌晨一点,季领海刚停下车子,绅士就异常兴奋地抓挠着车窗玻璃,他安抚着 绅士向家里走去,却意外地发现客厅亮着灯。 “呜呜!”绅士在季领海打开门后率先颠儿颠儿地跑向沙发。“绅士……卧下 ……休息吧!”游挽犹在睡梦里的闷闷的声音传到了换鞋子的季领海的耳里。一种 前所未有的惊喜和满足一扫这个刑侦队长几天来的疲倦,他轻轻来到游挽跟前,游 挽则是抱着绅士的脖子仍昏昏沉沉地睡着。 “吃晚饭了吗?”季领海轻声问道。初三的学习太紧张,周末应该让小姑娘补 充睡眠的,但是他听齐奶奶讲,小姑娘的午睡往往是一睡便睡到了午夜,中间也不 会醒来,为此齐奶奶每次晚饭时不见游挽有动静便会很紧张地摸摸她的鼻子和额头, 确定她平安无事才叫醒小姑娘吃饭,可是小姑娘每次都困得不搭理老人的担心,直 到半夜醒来才去找食物。这样子她的胃就变得越来越不好,这怎么能行呢! 游挽动了动嘴,却困得说不出一个字。 “小姑娘,醒醒,我们去吃饭!”季领海将游挽扶起来坐好,可是游挽却软软 地一歪,靠在他怀里继续熟睡。季领海看了看怀里的小女孩儿,放弃了叫醒她的想 法,调高了些空调温度,这样小姑娘睡着不会受凉。 “你回来了?”凌晨两点多,被饿醒的游挽一睁开眼便感觉到肩头被什么压着, 稍一转头便看到下巴正轻抵在自己肩头打盹儿的季领海。季领海也睁开了眼睛,双 眼因为缺乏睡眠而布满了红血丝。 “你怎么不叫醒我呢?我睡之前给你和绅士做了好多好吃的呢!”游挽倒是马 上精神百倍地从季领海怀里跳了起来,“我也饿了,把饭菜热热就端过来,你先眯 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又是睡了好长时间?”季领海仰躺在沙发上微眯着眼睛问道。 游挽忙着,直到将饭菜都摆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发现季领海又睡着了,她冲 绅士一弹响指,绅士一跃跳上沙发,用舌头锲而不舍地舔着季领海的脸,终于,湿 湿的哈喇子叫醒了他,游挽将筷子递给他:“中午放学过来做好了饭就睡了,到现 在等于是两顿饭都没有吃了,开吃了啊!” “小姑娘,十多个小时啊!幸好不是在家里,要不然你可是又要吓坏齐奶奶了!” 季领海洗罢脸,清醒不少,他贪婪地深呼吸着饭菜的香气,久久不愿动筷子:“这 么香,都舍不得吃了!” “大哥就和你正好相反,只要阿汀姐坐好一桌好吃的,大哥保证是毫无形象地 风卷残云,大吃特吃!”游挽说完突然顿住了筷子:阿汀姐为大哥做菜,那是未婚 妻为未婚夫做的,我…… 季领海嘴角浮起笑意:“怎么不往下说了?”看来,不说不行了啊!他伸出手, 握住了那双瘦长的手,“还记得在医院时,阿汀握着你的这双手时说过的话吗?” “她希望有一天,我的手也可以像她那样,被一个真正爱我的人握紧,并渐渐 温暖起来。”游挽低下头,想抽回手,却被季领海包得更紧了。她抬起头,波澜汹 涌的眼神已经归于平静,“可是,爱是很奢侈的东西,而且,季领海,那一段友情 的背叛,已经扎得我不知道究竟会不会爱上一个人。纯粹的爱,不敢相信,更不知 道,该如何那么简单而纯粹地去爱。” “友情和爱情不同。朋友只能陪你走过一段又一段不同的人生路,而爱人,却 能一直握着你的手,一直,一直陪你走下去。”季领海缓缓说道,“该怎么说呢? 小姑娘,你只有十五岁,爱情于你来讲,或许太早了,哦,我甚至不知道你听了接 下来我说的的话会不会掉头就走,但是,我希望,你能听完,好吗?”游挽微微点 点头。 “我二十五岁了,从来没有女朋友。一是因为,我是警察,仇敌太多,二是, 没有一个女孩子的眼神,能让我随之而平静,而欣喜。那天,你胃病病发昏倒在地, 看到你的眼神时,我就不能自拔。我明白,我遇到了生命力最重要的人。可是,你 只有十五岁,哦……我不能害你背上“早恋”的评判……”季领海顿了顿,“再者, 我怕仇敌一个不要命会伤害到你,所以,你总可以很‘偶然’地遇到阿放他们。本 来,我是准备到你十八岁时再讲给你这些的。” “那么,你为什么又改变主意现在就讲出来了呢?”游挽脸上从红晕里洋溢出 轻轻浅浅的笑意,她喜欢听到季领海刚才讲的。 “高津说,那次他们去学校抽了你们班的同学开座谈会,那个叫丰夏的男孩子 看你的眼神有点儿不对味儿。我就在想,你会不会在这三年里,爱上身边的男孩子 呢?”季领海揉了揉游挽的头发,“倘若,你爱上了,我该怎么办呢,我的小姑娘?” “没有万一,季领海,没有这个‘万一’存在,”游挽轻声说道,“我不知道 该如何去爱。” 季领海宠溺地笑了:“这样,我来教你怎么去爱。”游挽的脸上一下子变为彻 彻底底地柔和里的红色,她看着坚毅的季领海:“你要等着我长大。” 季领海点点头。 一个关于二十五岁的男子和一个即将十六岁的女孩儿的爱情,在彼此言下的承 诺里,温馨地诞生。没有人会说这样的爱是不合适的,或者是畸形的。只要他们愿 意爱彼此,没有人会去批判这种所谓的“离经叛道”。那个女孩儿心里,从此期许 着成长,盼望着能和眼前这个温柔的说要教自己如何去爱的男子一直走下去。就像 那个被生活迫得太早成熟起来的小女孩儿玛蒂尔达对里昂的那期许之爱。他牵着她 的手,那样一直走下去。无论年龄的鸿沟是怎样的不被看好,他爱她;无论最终是 否能够相守,只要现在,能够看到他,看到他平平安安,那样的感情就是又出路的。 “妈妈,你听到了吗?他说,他要教会我怎样去爱。”游挽的脸看向缥缈的夜 空,默默在心里说道,“他是一个好男子,睿智所以自负,也因着自负而睿智。妈 妈,您在天国安心吧!”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