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箭双雕 踏上船王宝座的艾丽丝,深切地体会到拥有大权的显赫。只要她低低地声召唤, 部属就诚惶诚恐地赶来侍候,甚至连她脸部的表情都能左右人们的情绪。要求拜访 她的人应接不暇,而能得到她接见的人都认为这是一种无尚的荣耀。他们在言谈之 中,阿诌奉承、殷勤献媚。 世界各国的大亨、名流邀请她访问的信息,电讯从环球各处接连不断地飞向艾 丽丝的身边。 这一切,把艾丽丝搞得目弦神迷、不知所措。幸亏老练的哈里夫在一旁出谋划 策,才让艾丽丝不致陷入困境。久而久之。艾丽丝把一切事务都推给了哈里夫。倘 若兰茨海运公司真是一个王国,那么艾丽丝就是名义上的元首,而哈里夫则是执掌 全权的首相了。哈里夫与死去的贝利格一样,都不愧是希腊海运学院的高材生,他 把兰茨海运公司的业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有些地方甚至比贝利格干得还要出色。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对贝利格的记忆慢慢地淡薄了、消失了。摆脱空虚束缚 的艾丽丝,也像枯木逢春,重新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尤其是那些词语优美,对她 表示倾慕之情的、为数不少的来信,再次搅动了她心中已死去的春潮。爱的萌芽犹 如贝利格墓前的小草一样,顽强地冒了出来。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艾丽丝站立在办公室宽大的落地钢窗前,出神地眺望 着楼外一派迷人的景色。插上翅膀的幻想——随着春风在无边无际的太空中遨游… …。 “嘀铃铃,”桌上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艾丽丝不大情愿地转过身来, 走到办公桌前,懒洋洋地拿起了话筒。“下午好,董事长。”听那熟悉地话音,便 知是总经理哈里夫。 艾丽丝愠怒的脸色开朗了一些,随即她也向哈里夫问了好。 话筒里的哈里夫的声音更显得嘶哑:“北极国外轮公司刚才来了一位代表,提 议与我公司商谈几项海运事宜。这位代表的身上带着书面建议的草案,我粗略地看 了一下,上面的各项条款对我们都很有利。这位代表要求你能接见他,他要转交北 极国外轮公司总经理伊基纳博士写给你的一封亲笔信。” “我很愿意会见这位代表,请您陪同他一起来吧!”董事长的语气是亲切的, 这种亲切是伊基纳博士留给她的好感产生的;同时,北极国外轮公司能主动与兰茨 海运公司携手合作,也使她很满意。 不大一会儿,哈里夫陪同北极公司的代表来到了艾丽丝的办公室。这位代表转 达了伊基纳博士对艾丽丝的亲切问候,并将伊基纳博士的亲笔信和海运业务的书面 建议的文件交给了女船王。 女船王满面笑容、兴致勃勃地与客人交谈起来。北极公司的代表伶口俐齿、能 说会道。 他从现代的海运业谈到北极公司,从世界企业界的名流谈到伊基纳博士,话题 广泛、妙趣横生。尤其在他谈到他的上司伊基纳博士的时候,他更是眉飞色舞,把 伊基纳博士描绘成了一个传奇式人物。哈里夫似乎对伊基纳博士的生平也很了解, 也不时地添上一些小插曲,起到了画龙点睛的妙用。艾丽丝感兴趣地听着,有时插 进几句话,有时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随着谈话的深入,她对北极公司的印象越来 越好;同时,伊基纳博士的形象在她的心中出逐渐丰满起来。 进行谈判互签协议的日期和地点很快就确定下来了。在北极公司代表返回时, 艾丽丝给伊基纳博士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复信。 到了预定谈判的日期,艾丽丝带领兰茨海运公司的代表团与伊基纳带领的北极 公司的代表团,在意大利的北极分公司开始了谈判。在谈判中,北极公司提出了一 条新的条款,要求兰茨海运公司为北极公司军舰提供维修方便。这条款对兰茨海运 公司来说是一项赚钱的买卖,但是这必须经过政府的批准。这件事使得董事长艾丽 丝十分地为难,谈判因此而休会了一天。在休会期间,艾丽丝和她的代表团进行了 紧急磋商,因这条款是突然提出的,而且又是为军方服务的,代表们疑惑很大,意 见分歧,大多数的成员表示反对。征询哈里夫的意见,他也支持并附和大多数代表 的意见。但少数代表却怂恿艾丽丝接受这项条款,他们认为兰茨海运公司在国内有 举足轻重的地位,只要董事长稍稍对政府施加一些压力,政府就会答应的。 他们认为这条款对国家并无害处,如果不同意北极公司的这条款,其它有利可 图的各项条款都会因此而不能签署。 直到恢复谈判,艾丽丝还是举棋不定。谈判进行了好长一段时间,虽有好几个 人发言,但却没有打破僵局,眼看谈判有流产的危险。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具有大 人物风度的伊基纳博士对艾丽丝微微笑了下,谅解地说:“关于为军舰提供维修方 便的条款,我方提得太突然了,很可能使你方一时难以决定。我提个建议,暂时把 条款搁置起来,其余已确定下来的各项条款可以先签署。” 这时,坐在伊基纳博士身边的一位副手在伊基纳耳旁语气严厉地说:“军方可 能不会同意吧?政府虽然授权于您,但您还得三思而行。万一出现差错,我们是担 当不起的。”声音虽然不太大,但艾丽丝却可以清晰地听到这些话。她为之提心吊 胆,不免暗暗为博士捏了一把冷汗。 伊基纳博士不以为然地看了看副手一眼,满不在乎地说:“如果上边怪罪下来, 一切责任都由我承担。”副手听了此话,便不再吭气,艾丽丝心中一阵激动,十分 佩服博士的勇气。 只见伊基纳和颜悦色地把向在对面桌前的兰茨海运公司代表团的全体成员扫视 了一遍,然后清清了嗓子说:“各位代表,我方临时提出的这项条款,本意是为了 让兰茨公司增加收入,是一种友好的表示。我方历来是以友谊为重的,并不想把这 项临时提出的条款作为先决条件而使你们公司为难。事实上,欧洲的一些海运很发 达的国家,都想为我国的军舰或商船承担维修业务,但我多次请求我国政府优先考 虑你们公司。政府鉴于我公司与贵公司的友谊,同意了我的请求。否则,世界上那 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就会造成我方的谣言,他们会把我方善意说成是压力和交易。 我之所以倾向你们,因为我既是北极公民,同时又是兰茨公民。 每个人对他的祖国总是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的,他总是希望他的祖国日益繁荣 富强、蒸蒸日上。“他拉了拉领带,坐正了身子,感情显然真挚而又深沉。他的话 打动了兰茨公司所有代表的心,兰茨公司对北极公司的疑惧消失了。双方谈判的气 氛更加融洽,谈判获得圆满的成功。那条临时提出的条款单独签订一份协议书,虽 然这份协议书必须经过双方政府的批准才能生效,但双方代表团都很乐观。 在谈判结束的当天晚上,兰茨代表团全体成员应邀出席了北极公司举行了盛大 的宴会。 风度翩翩的伊基纳博士以兰茨同胞的名义向兰茨代表频频祝酒。宾主开怀畅饮, 友谊的欢笑声溢出了灯火辉煌的大厅。酒醉饭饱后,又开始了舞会,丽装艳饰、花 枝招展的北极女郎挽着兰茨代表频频起舞,五颜六色的灯光,千变万化的舞姿,令 人心驰神往,目不暇接……。 艾丽丝自从嫁给贝利格后,很少参加舞会,如今舞步已十分生疏。尽管有人殷 勤地邀请她跳舞,但她借故身体不适,婉言推辞。她羡慕地看着一对对含情脉脉的 舞伴,心中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为了怕人再来邀请她跳舞,她趁大家不注意, 悄悄地独自离开了舞厅,慢慢地走进花园的幽经……。 “晚上好,董事长。”女船王的背后传来了低低的男子声音。艾丽丝收住了脚 步,转身望见伊基纳博士尾随而至。她喜出望外地迎了上去:“您好,总经理先生!” 伊基纳博士笑哈哈地走上前去,轻声地说:“你为什么不参加舞会呢?”月光 下,二人轻盈地向树丛深处移动。 艾丽丝只是苦笑了一下:“我好久没有参加舞会了,恐怕礼数不周,惹人耻笑。” “原来如此,那倒不足齿。我想,您过去一定是很爱跳舞的吧!”伊基纳博士 满有把握地说。 “也许是这样。”艾丽丝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她用手轻轻地拨开了伸在她面 前的一些小树枝,一幢被绿树环抱的小楼,犹如奇迹般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博士指着小楼体贴地对艾丽丝说:“你一定走累了,让我们去那儿休息一会好 吗?” 艾丽丝默默无言地看了博士一眼,然而向前迈动的脚步代替了她的回答。 他们刚刚走到这座幽静的小楼前,淡黄色的大门便自动开了。有人将他们引进 了一间灯光柔和的小客厅里。两人刚坐下,二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就送到了他们前面 的小茶几上。博士满面春风,一边殷勤地请艾丽丝喝咖啡,一边侃侃而谈。他讲的 内容既很新奇,又非常富有哲理。艾丽丝聚精会神地听着,差点忘了喝咖啡,幸亏 热情的主人不断的提醒,艾丽丝才算喝完了这杯甜美的咖啡。不知是休息恢复了元 气,还是咖啡为她提了神,倦怠的艾丽丝陡然觉得精神振奋,热情洋溢。她感到伊 基纳博士灼热的眼光在她丰满的胸脯上萦绕,她的心情不自禁地狂跳起来。 伊基纳博士拿起艾丽丝细嫩的小手深深地吻了一下。接着,他站起来,走到墙 角边的小桌前,按了一下录音机的电钮。顿时,高雅优美的舞曲在小客厅里响了起 来。伊基纳博士容光焕、英姿勃勃,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的艾丽丝,优雅地来到了 展开双臂的伊基础纳面前。 博士顺势一只手搂着艾丽丝的细腰,另一只手握着艾丽丝的玉手,潇洒自如地 迈起轻快的舞步。艾丽丝刚轮起步就觉得很不理想,她的舞步始终跟不上舞曲的旋 律,有时甚至因迈错了脚步而差点踩着博士的皮鞋。自尊心很强的艾丽丝心中暗暗 怨恨自己,她怕博士因此而要耻笑她。艾丽丝想着这些,心情变得很是紧张,然而, 舞步就像有意和这位爱面子的女人过意不去,艾丽丝越是紧张,舞步越发不听使唤, 每当艾丽丝跳错一步,她都要观察观察博士脸上是否有鄙视的神色,使她感到宽慰 的是:这位博士不但没有丝毫蔑视的意思,而且还充满热情地安慰她,鼓励她,有 时还把过失往自己身上拉。女人特有的、强烈的虚荣心使艾丽丝十分感激伊基纳。 仅仅半小时左右的练习,女船王的舞步开始熟练起来,她重新尝到了跳舞的乐趣, 她越跳越有劲,越跳越相跳。她就像《红舞鞋》中的女主角维多利亚·蓓姬一样, 穿着红舞鞋越过了高山,穿过了峡谷……。 在这支舞曲结束,下一支舞曲还没有开始的间隙时,伊基纳博士的双手拉着艾 丽丝的双手,多情地说:“您跳得真好,我多么希望永远和您在一起跳舞啊!” 艾丽丝觉得博士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她避开博士火辣辣的目光,腼腆地低下 了自己的头。 博士摇晃着艾丽丝双手,情绪激动地说:“您看,我们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可 我们只知道工作、工作、无休止的工作。我们却把幸福推到了鸿沟的那一边,真令 人可悲啊!” 艾丽丝扬起头:“我的朋友,请你不要引起我痛苦的回忆,幸福对我来说,不 过是天边的浮云,雨后的彩虹罢了。” “但是,幸福已经来到我们的面前,就看我们有没有勇气去抓住它了。”伊基 纳不亏是干海运这一行的,他很能看风使舵。他见自己起先的话引起艾丽丝的伤感, 便立即调换了话题。 此时,正巧第二首舞曲放完了前奏,博士紧紧地抓住了这个良机:“您听,新 的乐曲开始了,它象征着我们的友谊的开始。良好的开端就是成功的一半。我坚信, 我们的友谊将会给我们带来真正的幸福。跳吧!让我们尽情地跳吧!”伊基纳的话 使艾丽丝转忧为喜,于是两人又如醉如痴地在小客厅中跳起舞来。热烈、奔放的舞 曲使他们像木陀螺似的快速地旋转起来,他们的感情随着舞曲的旋律变得更加冲动。 艾丽丝感到对方身上洋溢的青春气息一阵阵地向她扑来,这种青春气息在她的胸中 荡漾,扩展,唤起了她获得幸福的渴望。 艾丽丝身上所散发的香气——她冰肌玉肤的清香与名贵的法国香水挥发出的醇 香,惹得伊基纳神昏颠倒,他真想一下子把艾丽丝紧紧地抱入怀中的欲望越来越强 烈。但她又不敢过于放肆,他唯恐他的无礼会使他的苦心前功尽弃。在克制情欲的 痛苦折磨中,他的机敏终于帮助他了。在艾丽丝急速转身而舞步交替稍慢的一瞬间, 伊基纳用自己的左脚挡住了艾丽丝的右脚,艾丽丝差点跌倒在地。早有准备的伊基 纳立即拉住了艾丽丝,将顺势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中。伊基纳贪婪地、雨点似的狂 吻着艾丽丝。艾丽丝微闭着双眼,浑身都酥软了。她没有反抗,也不想反抗,她的 心醉了,完完全全地醉了……。 “笃笃笃”清脆而有节奏的敲门声,惊醒了近乎疯狂的情人。伊基纳立即放开 了艾丽丝,二人赶紧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他们互相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接着, 伊基纳面对房门提高了嗓音:“进来!” 敲门进来的一位年青而又漂亮的姑娘。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向伊基纳和艾 丽丝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总经理先生,那边的舞会快要结束了,副总经理请您马 上就去。” 这时的伊基纳博士,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他十分镇静地抬起手看了看手 表,已是晚上十点多了。他转身对艾丽丝说:“对不起,尊敬的董事长女士,我失 陪了。我得马上赶去,让这位姑娘陪您回舞厅去,好吗?”艾丽丝微笑着点了点头, 伊基纳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小客厅。 艾丽丝由漂亮的姑娘陪伴到达舞厅的时候,舞会刚刚结束。正在与兰茨公司代 表寒暄周旋的伊基纳博士见艾丽丝跨进门时,便迎上来向艾丽丝问好,他那彬彬有 礼的态度似乎显得有些冷淡。站在他们周围的人们,谁也不会想到这位赫赫有名的 女船王和正在向她表示敬意的主人是一对刚刚热恋中依依不舍分手的舞伴。 按照礼节,第二天黄昏,兰茨公司为北极公司外轮公司代表团举行了答谢宴会。 多情的艾丽丝好不容易盼来了客人的到来,她迫切要见的伊基纳博士却没有光临, 这使她大所失望和感到不快。 “总经理先生怎么没有来?”艾丽丝按捺住自己烦躁的心情,装着若无其事的 样子和北极公司代表问道。 “很对不起,总经理先生是在昨天深夜突然奉命回国的,所以他来不及向你们 告辞了。” 北极外轮色情代表副总经理略带歉意解释道。 事已至此,艾丽丝只得强作笑容,勉强应酬。 若有所失的艾丽丝,就这样带着对情人的深切相思回到了兰茨国。回国后博士 的影子老在她眼前时隐时现。有时她责备自己:何苦要去相思一位与偶然相遇的男 子?有时她也怨恨伊基纳突然闯进她那平静的生活之中,对她大献殷勤后,如今又 将她冷落一边,她的烦恼不断地增长着,她曾她几次暗暗地下决心要把那次折磨人 的会见在她的记忆中抹掉,但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艾丽丝不但没有摆脱对伊基纳 的刻骨相思,相反的,要求和伊基纳见面的想法变得越来越强烈了。 然而为痛苦的相思,既不能对儿子言,又不能对爱女诉。为了能早日和她的心 上人重见,她亲自到处奔走,要求政府尽快批准关于向北极国军舰提供维修的协议。 如果政府批准了这项协议,兰茨公司与北极公司就可以正式签署协议书了。这样一 来,艾丽丝与伊基纳不就可以想见了吗? 在艾丽丝的积极催促下,兰茨国政府着手审议这项协议。政府首先征询保安部 的意见,保安部经过详尽的讨论,提出了否定了意见。保安部首脑格雷·蒙戈尼生 怕得罪了女船王,便指定史密斯去向艾丽丝作解释。史密斯对艾丽丝作了耐心的解 释,几次都没有奏效。实在没有办法,史密斯只得派人去找,已与波洛克一起去欧 洲寻找谋害贝利格凶手的布莱尔了。 布莱尔闻讯后,立即告辞了波洛克,心急火燎地赶回了兰茨国。当初,艾丽丝 是不主张布莱尔去欧洲的,只是儿子坚决要去,她才不得不勉强同意。现在见爱子 归来了,艾丽丝心中十分高兴。晚饭后,艾丽丝、布莱尔、依苔莎三人欢聚在贝利 格的书房,互叙阔别之念。 在外奔波的布莱尔仿佛又长高了不少,他那高大匀称身材配上宽宽的肩膀,越 发显得洒脱、强壮。浓眉下深邃的大眼睛中,闪射出智慧的光芒,高高的额角亮闪 闪的,给人以一种明快的感觉。当母亲的艾丽丝,仔细看着儿子的面容,心中有一 股说不出的喜悦,由于对母亲力促签订协议的担心,布莱尔的眉宇之间凝聚着忧郁 的愁云。他问过家庭的近况后,便直截了当地对母亲说:“妈妈,我在欧洲听说兰 茨公司草签了为北极国维修军舰的协议事,心中很是不安。北极国声名狼藉,居心 叵测,我觉得此事还要慎重才好。” 艾丽丝脸上的笑容,随着布莱尔的话语逐渐消失而变得阴沉起来。她带着很不 高兴的口气说:“噢,看来你还是为此事赶回国的。” “不错,是这样的。妈妈,”布莱尔坦率地承认了。为了缓和母亲不愉快的情 绪,布莱尔深情地说:“在欧洲的日日夜夜里,我无时无刻地都在怀念着你和妹妹。 难道我就不想生活在妈妈的身边,享受母爱的温暖和分担母亲的一点忧愁吗?但是, 父仇未报,隐患未除,使人怎能安心呢?亲爱的妈妈,您想仇人谋害了爸爸,难道 还能不算计我们吗?我们一家现在还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我们做任何事都要小心 谨慎、三思而行啊!我认为,北极国给我们优惠的海运协议仅仅是个诱饵,而维修 军舰的协议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其后果必是凶多吉少。退一万步讲,即使北极国 别无他图,签订这样的协议也有损于我们公司的声誉。爸爸在世的时候,北极国就 曾经派人给爸爸提起过这件事,爸爸一口拒绝了他们。因此,听到草签协议这个消 息后,我就在怀疑爸爸的死,是否和此事有关系……。” “哎呀,我的孩子,你太过虑了。你爸爸是被一些敲诈犯杀害的,这跟北极国 有什么关系呢?”艾丽丝看着布莱尔那疑惧重重的的脸,不以为然的问,“孩子, 我们是企业家,并不是政治家。我们优先考虑的是公司的经济利益。”对布莱尔不 同意见,艾丽丝的脸上露出很不耐烦的神色。伊基纳的幻影已紧紧地缠住了她,使 她对儿子的忠告,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一点儿也听不进去。 双颊瘦削、脸色苍白的依苔莎,时而注视着哥哥严肃的面容,时而端详着神情 恍惚的母亲。在她的印象中,母亲对哥哥的主张一向是言听计从的,但这次不知为 什么妈妈会这样固执地反对哥哥的意见。还缺乏独立见解的她,觉得哥哥的话是对 的,但也说不出母亲错在哪里,听着妈妈和哥哥不愉快的谈话,她心里暗暗着急。 于是,她劝解地说:“哥哥,你到欧洲去了几个月,寻找凶手的事可有些眉目了吗?” 她想转换话题,调节一下谈话的气氛。 听了妹妹的问话,布莱尔双眉之间的愁云更加浓郁。他深思了一会,舒了舒紧 皱的双眉说:“ 我的好妹妹,案情比我们原先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疑阵密布的迷宫,使人如 坠入五里雾中。 幸亏足智多谋的波洛克叔叔与欧洲各国的私人侦探、官方反间谍机构多方面联 系,才使案情稍有进展。现已查明,谋害爸爸的,既不是第三国大亨经营的远洋公 司,也不是以敲诈为目的的亡命之徒。“ 依苔莎在布莱尔喘息的间隙里,迫不及待地问:“那么凶手是谁呢?”布莱尔 迎着母亲和妹妹的视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说:“现在还无 法确定谁是真正的凶手,但是,经过广泛的调查和严密的推理,制造这起凶杀案的 是一个国际恐怖组织。凶杀案不过是整个阴谋的序幕,更残酷、更危险的勾当还在 后头,阴谋的矛头是针对兰茨海运公司的,兰茨海运公司是阴谋活动的一个舞台。 阴谋活动者为了粉墨登场,就不得不搞掉担任董事长的爸爸。爸爸的尸骨未寒,北 极外轮公司就暗暗地向我们送秋波,这不能不令人生疑……。”布莱尔把视线从妹 妹的身上移到母亲的脸上。 艾丽丝心里“格登”一下,脸上“腾”地起了一片红晕。她觉得布莱尔锐利的 目光似乎已看破了她心中的隐秘,她不得不避开儿子的视线,垂下了自己的头。 布莱尔见母亲没有吱声,又接着说:“妈妈,你现在担任了董事长,阴谋活动 者就会在你的身上打鬼主意……” 艾丽丝猛地抬起头,惊慌地问:“孩子,他们会把我怎样呢?他们也会像暗害 你爸爸一样暗害我吗?” 布莱尔走近母亲的身边:“亲爱的妈妈,你不用害怕。害怕有什么用呢?关键 的问题是要小心提防。因此,我劝妈妈撤消与北极国外轮公司的协议,免得上了他 们的当:经初步调查,北极国外轮公司社会背景非常复杂,业务经营有些是非法的, 请妈妈务必提高警惕!” 要是在平时,要是在没有遇见伊基纳以前,艾丽丝一定会毫无犹豫地同意儿子 的意见;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那伊基纳在她心中播下的情火,使她没有勇气断然 地接受儿子的劝告。 信任伊基纳的信念好像有她的心里生了根似的,要想让她拔掉几乎是不能的。 但孩子的话字字千钧,她的信念有些动摇了。沉默片刻,她不死心地说:“孩子, 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你说北极国外轮公司居心叵测、声名狼藉,此事,我也 有所耳闻。但是,与我们谈判的伊基纳博士是兰茨人,你爸爸在世的时候,他时常 来拜访我们,他与我们一直是友好的。在谈判的时候,他始终向着兰茨公司,难道 你对他也有怀疑吗?”这二个问题是艾丽丝或许能改变她的前衷。但遗憾的是,诚 实的布莱尔退却了:“妈妈,不瞒你说,我一听到签约的消息,就对伊基纳博士进 行了暗中调查。调查的结果表明:他的为人是正直的,而且他的确也很热爱兰茨国, 与爸爸也有一定的交情。但是,善良的人不一定能识破骗局,难道北极国就不会利 用他的善良和爱国来欺骗他和我们吗?” 艾丽丝一听此话,喜上眉梢,心里比吃蜜还甜,儿子对伊基纳有好感,可是一 个好吉兆。 她喜孜孜地说:“既然伊基纳博士是可能信赖的,那么与他签订的协议也不会 有多大问题的。 至于国际恐怖组织会耍什么阴谋,我们可以拭目以待。随机应变。签订协议的 事,就这样定了吧!“ 艾丽丝的话把布莱尔急得浑身冒汗。他原想说服母亲的,但想不到自己的苦心 却适得其反。他跨前一步,情急气喘地说:“妈妈,这万万使不得。如果协议一旦 签订,北极国的军舰就会停泊在我国港口。万一出现意外,我们就会成为兰茨国的 千古罪人。”“孩子,你也太多虑了。北极国无非是想让它的军舰不返回本国维修, 以减少它的军费开支罢了。难道它敢对一个主权国家大举入侵吗?”艾丽丝故作嗔 怪地反驳布莱尔的话,她想早早结束这次不合她口味的谈话。 “妈妈,亲爱的的妈妈,”布莱尔用恳求的眼光望着母亲大理石般、冷冷的俊 脸,按捺着不断上升的躁火,急切地说:“你坚持要和北极国签约,无非是想增加 兰茨海运公司的一点收入,无非是想为我们子女多增加一些财产,我和妹妹都十分 感激你的一片苦心。但是。 我求求你,你千万不要签订这份凶多吉少的协议。我情愿不要兰茨公司的任何 财产,我可以自食其力。“布莱尔见母亲纹丝不动,便单腿跪地,双手摇动着艾丽 丝的双膝,继续苦苦地哀求:”答应我吧,妈妈,答应我吧,妈——妈!“布莱尔 两眼噙泪、仰起头注视着母亲。 爱子的话搅乱了母亲的神,爱子的举动揉碎了母亲的心。艾丽丝用颤抖的手轻 轻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无声的眼泪顺着双颊流了下来。强烈的母爱和迷魂的爱情 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搏斗:答应了爱子的要求,那第二次闯入她心中的爱情就可能 夭折;坚持培育爱情的花朵,就有可能在母子之间,造成一条也许永远不能弥补的 裂痕。艾丽丝内心的痛楚一阵紧似一阵,然而,自己的内心隐秘又怎能向子女开口 呢? 依苔莎一看哥哥跪在母亲面前,意识到哥哥已经是计穷谋尽,而且,她从哥哥 的言行举止中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再也坐不住了,便站起身来走到哥哥的身后, 一边拉哥哥起来,一边莺声细语,但柔情满腔说:“妈妈,你答应哥哥吧。我看这 项条约还是不签订的好。难道我们能为这项条约而牺牲家庭的和睦吗?财产对我们 来说,已不贫乏,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同心同德。” 女儿的声音不大,但在艾丽丝的心中却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是啊,怎么能让一 家人离心离德呢?女儿是自己的心头肉,怎么能那么狠心地对待他们呢?艾丽丝弯 腰扶起了布莱尔,把一对子女搂在怀里,两眼发直地望着客厅中的大吊灯,那明亮 的灯光,在她的眼中就好像是地府中的忽暗忽明的幽火。 犹如是溺水待毙的人,见到了茫茫的大海中飘来了一根救命稻草,在眼前光怪 陆离的灯光幻影中,摆脱困境的灵感一下子在艾丽丝的脑中浮现了。情急生智的艾 丽丝精神为之一振:“孩子们,妈妈没有理由不答应你们的请求。但是,我亲爱的 孩子们,妈妈现在不是一个可以随便说话的家庭主妇,她是一位应该言出有信的大 公司的董事长。我既然已经和北极国草签了协议,怎么又能出尔反尔地撕毁呢?” 见布莱尔和依苔莎要插话,她用力按了一下他们的肩膀,又接着说:“我们草签的 协议必须经过政府的批准才能生效,我想,我们还是把判断留给政府吧。如果政府 认为这项条约不合适,那么责任就不在我的身上了。”她内心还默默地说道:“那 么,伊基纳博士也不会怪我了。”不过,她没有直接说出来。她看了看儿女的脸上 表情,恳切地说:“孩子们,我也请你们体谅妈妈和处境。作为一个董事长,怎么 能对自己的决定朝令夕改呢?”艾丽丝的这番话显然很有说服力,二个孩子都默默 不出声了。 现在,轮到布莱尔望着灯,眼睁睁出神了。沉默了好大一会,布莱尔似乎缓过 神来了:“妈妈,我理解你的难处,也同意你的意见。不过,我还有一点请求……” 看到爱子惶惑的神情,艾丽丝安慰地说:“你讲吧,我的孩子。只要妈妈能做 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听到母亲的鼓励,布莱尔脱口说道:“妈妈,你身居董事长之职,在兰茨国内 有很大的影响,我请求你不要再为协议而到处去活动。” “好好。我可以做到这一点。”艾丽丝爽快地答应了,母子之间的冲突终于平 息了。 关于向北极国军舰提供维修的协议,在政府内部讨论中也引起了很大的争论, 由于赞成与反对的意见相持不下,最后决定交付国会辩论。国会上、下两院为此举 行了听证会,与北极国谈判的兰茨代表团成员全部出席了听证会。在会上,绝大多 数的代表团成员都作证说,北极国外轮公司总经理伊基纳博士是热爱兰茨国的,他 是为了让兰茨公司增加收入才提出那条款的。有的成员还补充说,如果我国不与他 们签订这项协议,他们就会和别国签订。听证会后,上、下两院的议员们进行了长 时间的、激烈的辩论。最后,两院都以微弱的多数通过了该项协议。不久,政府也 批准了这项协议。 签署协议书的仪式将在北极国举行。董事长艾丽丝,总经理阿曼·哈里夫率领 兰茨代表团乘飞机如期来到了北极国。机场上,北极外轮公司的一些高级官员列队 相迎。艾丽丝兴高采烈步出机舱,站在飞机的扶梯上,用灵活而又明亮的双眸寻找 着相思已久的情人——伊基纳博士。然而使她大所失望的是,直到她被送到宾馆后, 伊基纳博士还是没有露面。她几次想张口询问博士的情况,但又都被她强行咽下了, 她生怕别人看出其中的破绽。这一天晚上,她睡得很不安宁,还时时地做着恶梦, 一阵阵冷汗把被子都搞得湿漉漉的。 第二天,失魂落魄的艾丽丝在随行人员的陪同下,来到了北极外轮公司。副总 经理满脸堆笑地接待了她,并对总经理的缺席作出了解释。他说总经理从意大利回 来后就病倒了,至今卧床不起。艾丽丝关切地问伊基纳博士得了什么病,可副总经 理双手一摊,作了一个无可奉告的姿势。艾丽丝似乎猜着了博士患了什么病,她的 脸“刷”地一下红了。 副总经理客气地要兰茨代表团先休息游玩一天,明天开始举行签署仪式。艾丽 丝巴不得如此,她问清了博士的住院处,便急匆匆地赶到了伊基纳的病房。而总经 理阿曼·哈里夫似乎十分很了解女船王的心理,他知趣地带领兰茨代表团和女船王 分了手。 一位年青的护士把艾丽丝带进了伊基纳博士的病房后,便把艾丽丝独自留在了 那儿,轻轻地拉上了门锁走了。 踏进病房的艾丽丝,好像是一个小偷闯进了珠宝商店,只觉得自己一颗贪婪的 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把双手抱在胸前,几乎是一毫米一毫米地向病房 前挪动。是怕惊醒伊基纳吗?不,她希望的是伊基纳立即从沉睡中翻身而起;是她 筋疲力尽吗?不,此时的她,浑身充满了爱情的力量,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她相 信自己也能一跃而过。在这里是找不到她为什么有如此举止的答案,复杂而微妙的 心理,而产生的各种行动是没有自然法则可以遵循的。 安卧在洁白被子下的伊基纳真像一个异彩夺目的珍珠。面目清秀的他,微微蹙 着眉头,似乎有无穷的幽怨。他白白的脸上的红晕,就好像白云边的绯红的晚霞。 来到床边的艾丽丝,几次想伸出她那白玉般的纤手,但她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她 生怕她轻举妄动会驱散爱的祥云。艾丽丝仿佛被魔鬼的定身法定位了一样,欲进不 能,欲退不成。在百般无奈之下,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轻轻地叹息——“唉” …… 叹息声犹如一阵起死回生的仙气,沉睡中的伊基纳奇迹般地睁开了双眼。艾丽 丝俯下身子,用手摸了摸伊基纳的额角,关切地问:“总经理先生,您的病好一点 了吗?” “是我,我真诚地祝愿您早日恢复健康。”双手被伊基纳博士握住的艾丽丝, 用她那涂着口红的嘴唇深深地吻了吻伊基纳的额角。 “这是梦吧?这一定是梦吧。”伊其纳的热情突然消退了。虽然是自言自语, 但声音大得使病房中的空气都震得“嗡嗡”作响。 “啊,可怜的人,你一定又发烧了。要不要我给您请医生?”艾丽丝从伊基纳 手中抽出双手怜悯地问。 那真诚的娇声低语又恢复了伊基纳方才的热情,他使劲用双手揉了揉了自己的 眼皮,两眼一动不动地端详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突然,他一骨碌地坐了起来, 如饿虎扑食一般,用力把艾丽丝紧紧地抱在怀里,狂吻立即像雨点般地落在艾丽丝 的头发上、眼睛上、嘴唇上…… 艾丽丝温柔地把头贴在伊基纳的火热的胸膛前,难以形容的幸福掀起了她心中 的热浪。 她羞怯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可耳朵却在仔细捕捉伊基纳的心脏跳动的每一个 信息。时而,他们登上了狂热的顶峰;进而,他们游荡在如痴如醉的谷底,两人在 梦呓般的低语中消磨着美好的时光。 嗓音很重的男低音吐出了一串串美妙感人的音符:“亲爱的艾丽丝,自从和您 分别后,幻梦就如忠诚的猎犬跟随主人一样伴随着我。我既讨厌它,又宠爱它。它 使我们一次次相见,又把我们一次次拆散。每当它暂时和我告别的时候,我就发觉 我,比上一次更深地陷入了相思的泥潭。为了不让它给我开玩笑,我曾服用了大里 的镇静药。曾几何时,它的确被我征服了。但是,在这段时间里,我不但没有减轻 重压,反而更加痛苦了。因为您的形象和伴随我的梦幻是形影不离的朋友,它走了, 您的形象也就消失了。于是,我向我的主宰者——梦幻。 缴械了,我不再服药了。这样,我又获得了在梦中与您想见的权利,然而不断 加深的、因相思而引起的痛苦,简直使我痛不欲生……“伊基纳博士两眼含泪,哽 咽得说不出话来。 艾丽丝尝过其中的苦味,所以对博士话深信不疑。同时,博士对她的刻骨相思, 使她感到慰藉。她用双手捧着博士的双颊,动情地说:“我也是无时不刻地在想念 您啊……” “真的?”博士的眼中闪烁出希望的光辉。他双手抓住艾丽丝美丽、削瘦的双 肩,渴望地说:“亲爱的,我们再也不要让相思的痛苦折磨我们了,我们结婚吧! 我一天也不能没有您。啊,不,不,不,我连一分钟也不能没有您。没有您,我的 生命马上就会终止。您是我的灵魂,没有灵魂,生命就不会存在。啊,亲爱的……” 病房外突然响起的争执声,打断了伊基纳热烈的求爱。艾丽丝赶紧从伊基纳的 怀抱中挣脱出来,并很快地理好头发和衣服,伊基纳也急忙钻进了被窝。与此同时, “乒乒”的敲门声响了起来。门开启后,一名护士进来对艾丽丝说,门外的一位兰 茨随员要董事长艾丽丝去接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艾丽丝只得依依不舍地与伊基纳 告别了。兰茨随员领她进了电话间,但当她刚刚从随员手里接过话筒,对方“啪” 地一下挂断了电话。艾丽丝发了一通脾气,怏怏不乐地离开了医院。 第二天早晨,艾丽丝带领代表团来到了北极外轮公司的办公大楼。北极外轮公 司的总经理伊基纳博士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一楼大厅的门口,率队迎接兰茨公司代表 团。此时,他的脸上已毫无病态。还未等客人的车队停稳,他就快步下了台阶,精 神抖擞地迎了上去。伊基纳博士为艾丽丝开了车门。并扶着她下了车。彬彬有礼的 博士与兰茨代表团成员一一拥抱互致问候,然后,他与艾丽丝并肩跨入了谈判大厅。 跟在他俩后面的兰茨代表团成员被伊基纳热诚友好的态度所感动,尤其是他抱病出 席谈判的举动更使他们钦佩之至。在亲切、友好的融洽气氛之中,开始了协议的签 署仪式。 太阳的余辉刚刚消失,艾丽丝一行就应邀来到了北极公司豪华的宴会厅中,丰 盛的菜肴,上等的名酒,显示主人的高雅和待客的殷勤。艾丽丝就像一位高贵的皇 后,处处受到人们的赞美和尊敬,她的虚荣心再一次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总经理伊基纳博士坐在她的身边,他不时亲自给她斟酒,并频频地举杯祝酒。 那一次比一次热烈的眼泪眼光,那一杯又一杯芳香的美酒,使艾丽丝开怀畅饮,她 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极其快活的少女时代。 晚宴一结束,殷勤好客的主人又把客人们引上了游艇。宾主双方分乘几艘游艇, 当然艾丽丝又和伊基纳在一条游艇上。游艇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顺流而下,习习晚 风吹来,使人心旷神怡。两岸五光十色的灯光,互相辉映,在江面上投下了奇特的 图案。长空中,众星捧月,夜色迷人。总经理与董事长肩挨肩地伏在船边的栏杆上, 凝神地眺望着远处美丽的夜景,倾听着船上录音机里播放的轻快的小夜曲。置身在 诗一般的意境中,然而,两人就像大师笔下温情脉脉地画中人,他们所表现出来的 沉默比任何甜美的言辞更能打动人。随着船身的起伏,他们不时交换一下互相倾慕 的目光,在销魂的时刻中,语言也许是多余的。沉默与宁静也是一种极好的享受, 这只有在典型环境中的情侣们,才能体味到。然而静总是暂时的,动则是永恒的。 船头听撞击波浪而激起的一朵朵浪花倏地跳上甲板,恶作剧似的向两位情人扑来, 细碎的水珠立即把沉默与宁静驱散了。艾丽丝“哎呀”轻叫了一声,他们不由自主 地离开了栏杆,向后退了几步。看着对方脸上挂着的小水珠,两人相视而笑。擦干 了脸上的水珠,伊基纳挽着艾丽丝朝前走了几步,重新又伏在栏杆上。刚才跃起的 小浪花,就像爱神赠给他们打开话匣的金钥匙,于是窃窃私语取代了起先的沉默。 总经理遥指夜空中的明月,用兰茨语说:“月亮又园又亮,夜色又美又浓,这 一切是多么可爱啊!但遗憾的是,我只能得到的只是那游移不定的月台票光。” 艾丽丝理解总经理的暗喻,她接着话题说道:“月亮和星星唇齿相依,有人喜 欢月亮,可能不喜欢它身边的星星……”艾丽丝侧转头观察着伊基纳面部的表情, 她削瘦伶珑的鼻梁旁挂着一条阴影。 伊基纳知道后艾丽丝听指导着的星星就是她一双儿女。他明白这是艾丽丝的心 病,也是他们通向爱情之路的最后一个路障,他考虑过这个问题,这对他又算得了 什么呢?他需要的是得到艾丽丝的爱情。见艾丽丝盯着自己的脸,他严肃但又很开 朗地说:“我喜欢星星就像喜欢月亮一样,如果没有群星,月亮也将黯然失色。” “真的?”艾丽丝明知故问。 “每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会这样认为的。”博士肯定地回答。 最后一道路障被排除了,艾丽丝满心喜欢她准备回国后就向儿女摊牌,以求儿 女的同意。 她认为自己有把握说服儿女,因为布莱尔曾调查过伊基纳的为人,他对伊基纳 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至于依苔莎,只要哥哥同意了,她也会附声随和的。“啊,那 不行,”艾丽丝突然觉得自己又没有把握了,“自己的这种事,怎么能好意思就这 件事去说服自己的儿女呢?况且,布莱尔又那样地爱他的父亲,自己的举动不就触 怒他吗?”艾丽丝从栏杆前转过身来,背着栏杆,满脸阴影。伊基纳也随着她转过 身来,惊讶地关注着艾丽丝脸部的变化。艾丽丝不愿让伊基纳看到她表情的变化, 她再次侧身,背对着博士。 再次沉默。可艾丽丝继续在追踪着自己的叫思绪:“如果我迁就于儿女的情绪, 那么我就只能一辈子孤身一人。这没有爱情的生活,死水一般的日子,我已经受够 了。我还能承受下去吗?不,我决不能忍受下去。否则,我会忧郁而死去的。但怎 么办呢?”艾丽丝苦苦地思索着,她恨自己过去竟忽视了这个问题。“喔,有办法 了,”她眼睛猛然一亮,思路也顿时活跃起来:“我可以通过阿曼·哈里夫去说服 布莱尔。阿曼一向对自己俯首听命,并且他为人机敏。他似乎知道我与伊基纳的暧 昧关系,总是在各个场合给我方便。何不将此手托付给他呢?行,一定行。他与布 莱尔交情甚深,而且他还救过布莱尔的命,他说的话,布莱尔一定能听得进去的。” 想到这儿,艾丽丝转忧为喜,她转过身来,重又和颜悦色地与博士交谈起来。在悄 声细语中,游艇已经返航,不久就回到了码头。 在宾主分手的当于晚上,艾丽丝以商谈业务为名,与阿曼·哈里夫总经理进行 了秘密会谈,艾丽丝吐露了自己的心事后,阿曼·哈里夫立即表示同意与祝贺,并 满口应承尽力为女船王效劳。艾丽丝见一切安排妥帖,心中十分高兴。这一夜,她 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天,双方继续进行了会谈。会谈结束后,伊基纳博士邀请艾丽丝和哈里夫 去他的住处赴家宴,在酒醉饭饱之后,哈里夫知趣地告辞了。 伊基纳引着艾丽丝来到了连着卧室的书房。他请艾丽丝坐下来,自己来到书桌 旁,从抽屉里拿出几块装潢极其精致的咖啡,笑着对艾丽丝说:“今天,终于有人 陪我一起喝咖啡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泡好的咖啡递到艾丽丝的手中,然后挨着她坐下来。他俩一 面呷着咖啡,一面侃侃而谈。 伊基纳见艾丽丝喝完咖啡后,便将从单人沙发上拉起来,坐到了对面的三人沙 发上。他把自己的手搭在艾丽丝的肩上,在她耳旁轻声说:“亲爱的,您真美。就 是维斯纳女神见了您都会妒忌的。” “嗯,是吗?”艾丽丝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她心旷神怡,满脸绯红,双手都 不知放在哪儿是好。 “高贵的爱神啊,我是多么崇拜您。您是我心中至高无上的偶像,您拨动了我 心中爱的琴弦,您滋润了我干涸的心田。只要您在我和身边,我浑身就会充满神奇 的力量,我就会觉得世界是那样的美好。”伊基纳勾住艾丽丝的脖子,将自己的嘴 唇紧紧地压在艾丽丝的嘴唇上。艾丽丝心中的热浪一阵一阵地向上翻滚,她温顺地 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突然,伊基纳松开了艾丽丝,“扑通”一声跪在艾丽丝的膝前。突如其来的举 动把艾丽丝吓了一跳,闭着双眼睁开一看,博士竟跪倒在自己的脚下。她赶紧伸出 手去搀扶博士,可此时的伊基纳就像一个撒娇的小孩,艾丽丝怎么拉他,他也不愿 起来。 他仰视着艾丽丝,哀求道:“亲爱的的,答应我,让我们赶快结婚吧!没有您, 太阳就会失去光辉;没有您,我的心脏就职会停止跳动。我不能一刻没有您,不能 啊!”博士摇晃着脑袋,神情显得很痛苦。 艾丽丝再一次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可他只用膝盖向前挪了挪身子,神情坚决 地说:“ 如果您不答应我,我就永远不起来。“ “啊,你不要这样,”艾丽丝几乎是在恳求他了。艾丽丝打算让哈里夫先说服 自己的子女,然后再和博士结婚,可现在博士居然单刀直入,非要和她马上结婚。 这使她为难了,她怕失去自己两个心爱的孩子。 “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呢?为什么还要折磨我呢?”博士双手摇动着艾丽丝的大 腿,急切地等待着艾丽丝回答。举棋不定的艾丽丝欲言又止,伊基纳见状,将头伏 在艾丽丝的腿上,痛苦地哭泣起来……。 艾丽丝的双手放在博士的头上,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此时,她神魂颠倒、 理智模糊,只觉得眼前有一缕缕青烟袅袅而起的回忆、幻觉、向往浑然一体。她觉 得自己正和一位热恋她的王子一起,飘飘然然,悠悠哉,在仙境中尽兴遨游…… 室外挂钟“滴嗒、嘀嗒”有节奏的摆动声,在她听来,就好像是教堂悠扬而优 美的钟声。 而伏在她脚边的伊基纳就好像是那位似曾相识的王子。王子怎能跪在她的脚边 呢?她挽着王子的胳膊,在大批侍从的簇拥下,走向教堂,举行了结婚仪式。教堂 内外,有那么多人羡慕地看着她,又有那么多人在为她祝福。她兴奋得直想喊叫, 可是不能啊,王后应当端庄稳重才是,可千万不能在众人面前失礼她想站直身子, 可浑身都是软绵绵、轻飘飘的。一朵朵祥云。一缕缕青烟,在她脚下盘旋,哎呀, 这到了什么地方?她想问身边的王子,可又不好意思开口。呵,终于到了,王子挽 着她踏上了红地毯,来到了金碧辉煌的王宫。而后又将她扶上了帝王的龙床…… 多幸福啊,因为自己要永远和王子生活在一起了!可是幸福在哪里呢?哪一点 值得幸福呢?她感到茫然了。此时,她觉得好象起行走了有十万八千里路那样累, 累得竟然睁不开眼看一看她心爱的王子,便昏然入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床边刺耳的电话铃声把熟睡的伊基纳和艾丽丝惊醒了。 伊基纳揉了揉了眼皮,伸手拿起话筒。只听见话筒的声音说:“兰茨公司派车来接 他们的董事长,已久候多时了,他们一定要董事长亲自接电话。经过几次挡驾,现 在已发生了一些小摩擦。我们怕发生意外,只得来电话请示总经理。” “请兰茨公司的人来接电话吧,他们的董事长会给他们圆满答复的。”说完, 他将电话交给了睡在身旁、侧耳细听的艾丽丝。 被铃声惊醒的艾丽丝,发现自己赤身露体躺在伊基纳的身边,感到大惑不解。 她依稀地刻,是有一个她所心爱的人将她扶上床,但这是在举行结婚仪式后发生的 事啊!如今不明不白地躺在别人的床上,那是怎么一回事呢?但她来不及想下去, 就听到话筒里的声音提到了自己,这使她大吃一惊。于是,她全神贯注地听起从里 面传出的声音。话筒里的对话消失了,伊基纳也把话筒递到她的手里了。可她竟然 就好比是一个没有接到指令的机器人,呆怔怔在那里发愣。 “喂,您是董事长吗?”电话里传出了询问声。 “嗯,是我……,”艾丽丝机械地应了一声——一种罪犯回答法官时怯懦的语 调。 伊基纳见势不好,赶紧用手捂住了送话器,急忙地对艾丽丝说:“亲爱的,您 理直气壮些。” “我该说些什么呢?”艾丽丝求救似地问。 “就说海运业务还没谈完,让他们再等半小时。”伊基纳得意微笑了一下,吻 了吻艾丽丝。望着她的眼睛,随后缩回了他捂在话筒上的手。 艾丽丝鹦鹉学舌般地讲完了话,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自己一丝不 挂,便羞怯地,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服。脚刚沾地,身子还没有全部离床,便双腿 一软,差点跌倒。 站在床边、正在扣钮扣的伊基纳一把扶住了她的腰,她摇晃了一下,终于站稳 了身子。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试走了几步,接着轻移莲花步来到了穿衣镜前,理 了理散乱的头发,整了整衣服。环视了一下卧室后,经直走到卧室门前。紧跟在她 身后的伊基纳为她开了门,陪同她来到了书房。伊基纳请她坐在三人沙发上。而她 一言不发,默默地走到单人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来。她浑身难受,心里直想发火 撒气。 伊基纳尴尬向她陪了一个笑脸,见艾丽丝满脸赤红,嘴唇干燥,赶紧调制最一 杯清凉饮料,递给了她。 渴,有史以来第一次那么渴,渴得嗓子就像要冒烟了;热,从未有过的燥热, 热得浑身就像被烤得要出油了。艾丽丝一见到清凉饮料,咂吧咂嘴唇,咽了几口唾 沫,毫不客气地接过杯子,饮而尽。啊,宛如被太阳晒得龟裂的心田里注入了琼浆 液,暑热顿消,春意昂然。 艾丽丝没有放下杯子,而是拿着空杯向前一伸,像命令似地对伊基纳说:“请 再给我来一杯。” 伊基纳作了一个仆人诚惶诚恐侍候主人的动作,诙谐地说:“亲爱的王后,遵 命。”这一个滑稽的动作把艾丽丝给逗笑了,刚才笼罩在室内的尴尬气氛一扫而光。 伊基纳重又给艾丽丝倒了一杯清凉饮料,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他倚靠在桌 子边上,一只手放在胸前,一只手端着杯子,瞥了一眼艾丽丝,喝了一口饮料,接 着将杯子放在桌子上。他转过身来咬了咬嘴唇,神情无限惆怅地说:“亲爱的,我 们又要分手了。”尾声还拖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突然,他用双手抱住了头,模样显 得十分痛苦。 缠绵和怜悯在女性身上表现得尤其明显。艾丽丝一见伊基纳的可怜相,哀怜之 情油然而升。她来到博士面前,把他的捧着脑袋的双手拉下来,安慰地说:“我们 明天还可以见面的。” “嘟、嘟、嘟嘟”楼下传来了急促的汽车喇叭声,他俩都明白,这是司机在催 促他们分手了。 艾丽丝看了看手表,已是午夜时分了。他们约定了在明天的会面时间后,伊基 纳就陪着艾丽丝走出书房。在过道中,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而是各自想着各自的心 事。那皮鞋叩击地板的声音各自为自己的主人的思绪伴奏,因而显得不相协调。 第二天到了约定的时间,艾丽丝准时来到了伊基纳的书房,伊基纳笑容可掬地 接待了艾丽丝。一杯热咖啡下肚,伊基纳便指着三人沙发前一架小型投影机说: “今天,我想请您看一部精彩的新电影。”说完,他就按动了窗帘的电钮,窗帘自 动拉上了,室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他拉着艾丽丝坐在沙发上后,便开启了投影 机的开关,已经悬挂好的银幕上很快就显示出人物图像。 “哎呀,这不是我吗?”艾丽丝指着银幕上的二个人影,惊愕不已。 “是的,为了把我们神圣的爱情记录下来,为了让我们永远保持那美好的记忆, 我将我们神圣的爱情拍摄成电影。亲爱的,我想,您不会介意吧?” “您真鬼,想不到我还成了演员了。”艾丽丝一边看着自己的电影,一边笑吟 吟地说。 投影机的上录像带迅速地转动着,他俩在书房中的谈话、笑声,动作全部都被 拍了下来。 艾丽丝看着电影中自己和伊基纳的一举一动,高兴地评论着,并不时发出“咯 咯”的笑声。 书房中的录像放完后,银幕上出现了卧室里的场面。当艾丽丝看到自己被抱到 床上的情景时,她的心狂跳起来,把头伏在自己的怀里,嘴里喃喃地说:“你真坏, 你真坏。”伊基纳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用双手托起她的脸蛋,非要艾丽丝看录不 可。艾丽丝一看到自己赤身裸体的镜头,赶忙闭上了眼睛。伊基纳狂热地吻着她, 拥抱她,使她极度地兴奋起来。他附着她的耳边,用激动得发抖的声音说:“亲爱 的,让我们结婚吧。现在,我连一天都等不下去了,你是我的灵魂,你是我的生命,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会变成一个令人耻笑的疯子了。”伊基纳一边说着,一边就从 口袋里掏出一支小手枪,他又特意用小手枪在艾丽丝面前晃了晃。 “我的天哪!你这是干什么?”艾丽丝吓得惊叫起来。 伊基纳一字一顿地慢慢地说:“如果你答应我,我就马上用这支手枪结束我的 生命。我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疯子而成为世人的笑料。”说完,他把手枪抵着自己 的太阳穴…… 真是一位高明的猎手,梅花鹿终于跌入了梅花坑。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