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霸咋香 太阳的光辉洒遍了大地。 太阳带来了光明,带来了温暖,带来了新的一天。虽然每一天太阳都以见惯见 熟的样子到来,但它毕竟给人们带来了新的希望,任何事情都可以在新的一天里从 头开始。 太阳给张伯伦带来了什么呢? 张伯伦在耀眼的阳光中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下,躺在肖家卧室的地下。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 照得他眼花缭乱。他眨了几下眼睛,扭扭头,头非常痛,痛得好像要爆炸开来,嘴 里也发苦发干,全身也软趴趴的。他想起来了,昨晚就是在这里,他正要去拣地下 那些椭圆形的发光物体,忽听卧室内呯然大响;他回头一看,卧室窗边凌空悬挂着 一个骷髅头,喷着熊熊烈火;他向着骷髅头冲过去…… 以后呢? 以后是一片空白的记忆。 张伯伦从地下爬起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肖杰。肖杰躺在旁边三五尺远的地 方,处于深度睡眠的状态。张伯伦摇摇肖杰,全无反应,再扳起肖杰的眼睑看看, 证实自己的判断无误。他想了想,大脑一转,迅速编排好了行动的步骤,立刻按步 骤开始行动。 第一步就是活动活动手脚,恢复灵活性。以张伯伦的体魄论,本来就健康强壮。 但今天爬起来,却觉得头重脚轻,脚步浮浮,好像昨晚打了一场仗一样,提不起中 气,打不起精神。他现在活动活动手脚。正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恢复手脚的灵活性, 为下一步行动打好基础。 第二步就是要将环境全面察看一次。 张伯伦首先察看卧窒,玻璃窗完整无损,看不出有火烧或破损的痕迹,插销也 牢固地定在原位。卧窒内的原有设施一切如常,朱小蝉和小荣和衣睡在床上,仍未 有醒过来的迹象。只有躺在地下的肖杰,才能无声地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不寻常而 且可怕的事。肖杰的那块五花脸,和昨晚一模一样,既肉酸又滑稽,整个人看起来 就好像马戏团的一只化好妆准备登台表演的演员猪。张伯伦见无甚异样,转身来到 客厅,客厅墙上那些青绿色光早已无影无踪,地下也纤尘不染,那些像飞碟一样会 旋转会发光的椭圆形物体不复再见。奇怪的是,客厅里的家具全部移了位,似乎有 一个室内设计师昨晚连夜将家具重新摆设了一遍。张伯伦记得好清楚,电视机以及 电视机下的长柜是靠北边墙放的,现在却靠西边墙放;南边墙脚的三件头意大利真 皮沙发去了东边墙脚,而东边墙脚原有的酸枝木长椅又到了南边墙脚。西北方向墙 角里原来摆着神柜,观音菩萨座北向南,现在位置未移,方向却变了,变成了座西 向东。花瓶里的花上下颠倒,花蕊浸在水里,枝干指向屋顶,怪兮兮的。张伯伦再 检查过厨房,卫生间,小荣的房,都没发现其他情况。全部门窗关闭依旧,也无任 何可疑之处。 第三步就是将肖杰抱到沙发上。 肖杰的身子实在重,大概有个一百七八十斤吧,张伯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 肖杰搬弄妥当。张伯伦知道,人在熟睡时会显得特别重,死人也显得特别重。搬弄 一百七八十斤重的沙包和搬弄一百七八十斤的熟睡的人相比较,后者所费的力气要 大得多。皆因肖杰肥胖得太过份了。 第四步就是检查屋外。 张伯伦打开大门和铁门,发现外面的景致是十二分的好。高高的天,暖暖的太 阳,蓝蓝的海,款款的浪,一切都让人心旷神怡。他无心去细赏景致,快快将昨晚 到过的地方检查了一遍,竟然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就好像这里完全没有发生过任 何事情。记得那一面墙上,昨晚星星点点地散布着青绿色的光亮,现在却丝毫不见 踪影。张伯伦蓦然想起,昨晚自己将一点青绿色的光亮摘下来放在衣袋里,手就不 由自主地伸去衣袋里摸,但摸来摸去都摸不着。他干脆将衣袋掏出来,才知道那青 绿色光亮不见了。无奈,只好回到肖家,重新想办法。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青绿色光亮不见了,飞碟不见了,喷火的骷髅头不见了,一切的一切,都好像 空气那样,悄无声息地消散了。一切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一样,尽管惊心动魄, 尽管扑朔迷离,但梦醒之后,一切都不复存在。 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吗? 张伯伦对自己说,绝对不是梦。 不是梦,又如何解释? 难道是鬼?鬼导演了这一切? 张伯伦对自己说,绝对不是鬼。 不是鬼,又如何解释? 无法解释。 其实无法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如果能用常理去解释,那只不过是极其普通极 其简单的问题,那么一般人也能够解决。唯有不能用常理去解释,才是绝不普通绝 不简单的问题,才需要IQ特高的人去解决。况且无法解释,正好说明了不要用常理 去分析去推断,而要用悖于常理的逻辑去思考,那么或者就可以解释了。 用悖于常理的逻辑? 张伯伦觉得心头一亮,已经捕捉到了一点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又重新将肖家检 查了一遍,仔细地观察,终于发现了两个特别之处。 第一个特别之处,是小荣房内大衣柜顶的纸盒移动过。张伯伦记得,昨晚他所 看见的纸盒不是放成这个样子的。昨晚纸盒的边沿和大衣柜的边沿重合成一条直线, 今天早上纸盒的右角却向内移了大约三厘米。就衣柜的高度来看,不可能是被人无 意中将纸盒碰进去了三厘米,唯一的解释是有人举起双手移动过它。纸盒是装电风 扇的,上面印着商标,是一个扁平的长方体。张伯伦搬张凳子爬上去,打开纸盒看 看,里面放着一台八成新的电风扇,他摸一摸风扇,嘴边掠过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二个特别之处,是厨房的垃圾袋边有一张废纸,张伯伦记得昨晚没有见过有 这么一张废纸。他拣起那张废纸,发现上面粘着一些细细的粉末状的东西。他将废 纸折好,放进了衣袋。 一个移动过的纸盒,一张没用的纸,会帮助张伯伦解开谜团吗? 答案只有一个人知道。 这个人当然就是张伯伦自己。 今天的天气出奇地好。 霸咋香感到一阵一阵的心跳。 一种怀春少女约会情人的那种心跳。 她拿起电话,按出一个号码,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看看时间,喝喝茶,又 收拾一下办公桌,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想了想,还是找出一迭卷宗,慢慢地看起来。 尽管进了眼睛进不了脑子,纸上的字会变成密密麻麻的罗汉阵,她还是坚持看下去, 视而不见地看下去。 居委会的两个BOY ,一边做着事,一边在闲聊着。两个BOY 一肥一瘦,肥的不 是太肥,瘦的不是太瘦;肥的只是比瘦的稍肥,瘦的只是比肥的稍瘦,看上去满般 配的。只听肥BOY 说:“哇,真的是大奇闻啰!” 瘦BOY 说:“什么大奇闻呀?说来听听。” 肥BOY 说:“美国有一个强奸犯,连续强奸六个小时,被抓获判刑入狱,好多 制片商找到监狱里去,要和他签约。” 瘦BOY 说:“这有什么出奇?强奸六个人算不了什么!” 肥BOY 说:“不是六个人,是六个小时!” 瘦BOY 说:“强奸了六个小时,这么劲?” 肥BOY 说:“莫说是强奸了六个小时,就算是连续强奸六个人,也算是顶尖高 手啦。” 瘦BOY 说:“连续强奸六个人还有可能,连续强奸六个小时,听起来似乎假了 一些。” 肥BOY 说:“真假姑且不论,反正是这样报道的,所以叫做大奇闻。” 瘦BOY 说:“制片商找他签约,签约拍电影吗?” 肥BOY 说:“就是!见他的性能力强得登峰造极,和他签约,一刑满释放就拍 A片。” 瘦BOY 说:“想不到这种长处也可以赚大钱,西方人开放得可真够彻底。” 肥BOY 说:“你误解了,西方也不是绝对开放的。不过你有了这种长处,在这 里一样可以赚大钱。” 瘦BOY 说:“这里一样可以赚大钱?” 肥BOY 说:“你如果性技术高超,就会有好多女人喜欢你,你就可以去做鸭, 等女人来养你。哇噻,吃拖鞋饭的味道也不错哇!” 瘦BOY 说:“那可不是!傍到一个富婆,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肥BOY 说:“其实你也满帅的,可以找一个富婆做情人,甚至可以同时找几个, 只要你应付得过来。” 瘦BOY 说:“我这种身体,全身都是排骨,只怕有心无力。” 肥BOY 说:“是啦,我见你的生活这么单调,不如我介绍你找几只野鸡来嚼嚼 啦。贵的几百块,便宜的才几十块,过过瘾,开开斋。” 瘦BOY 说:“我不喜欢嫖娼的。” 肥BOY 说:“你不喜欢玩女人就去玩男人好了,这年头同性恋也很正常的!” 瘦BOY 说:“不喜欢嫖还是次要的,最主要是怕邋遢,惹上一些不三不四的病 来,自己赚来衰。” 肥BOY 说:“惹上病也不怕,打几针就没事,医学发达嘛。” 瘦BOY 说:“不要说了,霸咋香听见,又要骂我们了。” 肥BOY 说:“她听见个鬼!今天早上她一直都心不在焉,假假意做事情,其实 心早就飞到太平洋去啰。还扮鬼扮马翻卷宗。你看,我说了这么多话,她一句都听 不见。” 瘦BOY 说:“她身体不好,又高血压又有风湿性关节炎,年纪又大,好难怪她 的。” 肥BOY 说:“死她就去啦,身体不好,只怕我们居委会最好身体的就是她!大 脊垒垒,跌落坑渠,老虎都打得死几只。照我看,她的病是性饥渴综合症,一个正 常的人少了异性的爱抚,就会变态。你看那些老姑婆和王老五,为人处事都古古怪 怪,就是因为他们独身。” 瘦BOY 说:“她的儿女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可想?不过她老公死得也太早。” 肥BOY 说:“这你就没经验啦,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在床上比谁都凶! 还有些人更年期会推迟的,叫做三十不浪四十浪,五十正在浪尖上。好像霸咋香这 种人,没到五十岁,正是如狼似虎的时候。她又肥,肥婆都是好难喂饱的,性欲特 强,哼!” 瘦BOY 说:“你也是肥仔,也是喂不饱的,那你和她做一对,刚刚好!” 肥BOY 说:“你作死!看我来炮制你!” 两个人就在办公室里打闹起来,一个上年纪的看不过眼,制止他们道:“哎呀, 你们这些年青人,就是贪玩,上班时间也嘈喧霸蔽,鬼杀般嘈!王主任就来骂你们 啦。” 两个人这才停下来,又埋头做事情。做不到两下,瘦BOY 又忍不住说:“其实 霸咋香平时好正经的,满口仁义道德,整一个正人君子的样子。” 肥BOY 说:“古语说的好,密实姑娘假正经。这世界上看起来像君子的人,又 有几个是真正的君子?” 这话确实有道理,看起来像君子的人,又有几个是真正的君子? 同样道理,这世界上看起来像小人的人,又有几个是真正的小人? 肥BOY 说:“白天莫说人,夜晚莫说鬼,一说一到,霸咋香来啦。” 霸咋香从主任室- 说是主任室,其实和职员办公室只隔一道墙,连门都没有- 走过办公室,对几个职员说:“我今天不舒服,头晕晕的,回家去休息一下。有什 么重要事等我下午回来再处理。” 肥BOY 乖巧地说:“你休息吧,我们会将事情做好的。” 霸咋香挽着手袋,扭着大屁股走了。 霸咋香走了不过一支烟的时间,肖杰和朱小蝉就来到了居委会,后面还跟着一 群来趁热闹的三姑六婆。 还有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 大哥刚。 大哥刚本来并不想趁热闹,不过在半路上见到肖杰两公婆,被肖杰两公婆左一 句央求右一句拜托缠得不耐烦,才跟了来的。反正肖杰两公婆求的不是什么了不起 的大事,不过是想借那间华侨房子住几个晚上,料想也不会很难解决。无论是哪一 个人,只要还有一点助人之心,当他看到肖杰两公婆现在的处境,就不会无动于衷。 霸咋香虽然为政府打工,处处要维护政府利益,不过肖杰要求的并不过份,况且凭 大哥刚的面子,谅也不会托手肘一口拒绝。 于是大哥刚藉着得闲无事,一齐来到 居委会。 朱小蝉苦嘴苦脸,对着居委会几个职员大诉其苦,说得七情上脸,眼泪鼻涕一 齐来。虽然未曾惊天动地泣鬼神,也能搏得听众的一番同情之心。加上肖家这两晚 所发生的事确实离奇古怪,匪夷所思,更带有恐怖色彩,所以特别容易引起听众的 兴趣。同情加上兴趣,令朱小蝉的诉苦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周围洋溢着一片关注 之情。最后,朱小蝉这样说:“我这次是头头撞着黑,黑过墨斗。平时我们一家对 菩萨一片诚心,天天烧香,到时到候还到白莲寺去,一心一意拜菩萨,希望菩萨保 佑我们平安无事。或者是我们前世做过什么错事啦,所以有今日的衰运,教会我们 以后多做修桥补路的好事,先施好心,方有好报。如果不是这样,根本没办法解释 我家这两晚发生的事。那个张伯伦,又说怎么怎么犀利,看上去也确实醒目,不过 人再怎样厉害,又怎么斗得过恶鬼?人不和鬼斗鸡不和狗斗,道高一尺,还有魔高 一丈哩。我们这次虽然运气衰,被吓得魂不附体,幸好没有什么损伤。人没事,家 具也没烂,这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总之我们要避一避,先避开风头,再想办法破财 挡灾。希望你们帮一帮我,算是做一做好心,将那间华侨房子借我们住一住,几天 时间很快过的。我们也不说是避鬼,只说是房子要装修,暂时借住几天,不让你们 为难。省得你们又说打皇家工要为政府着想不能影响政府声誉。如果你们实在不方 便,我们也不会死缠烂打硬提出要求来为难你们,我们只好去住酒店啰。当然住酒 店有很多不方便,那又有什么办法呢,顶硬上就是了,谁让我们面子不够宽哩。最 好你们做做好心,帮帮我们吧,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肥BOY 做人一流乖巧,借着朱小蝉的话尾说:“肖太太,好心是不怕多做的, 我都想做多几件好事积多些阴德,以后好生个儿子。现在计划生育,政府限每对夫 妇只生一个,我想生个儿子来续一续祖先香火。我对你的处境表示同情,也很想帮 一帮你,只要我做得到。问题是我这种小角色,走就走前面,站就站两边,想帮你 又有心无力,你叫我怎么办?如果我家有空房,我一定请你去住。你想住那间华侨 房子,好容易的,香姨批准就行啦,跟我说完全是无用功。” 朱小蝉到此时才发觉霸咋香不在,就问:“她到哪里去啦?” 肥BOY 说:“她病了。” 朱小蝉说:“唉,真是湿滞,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肥BOY 说:“她留下话,下午回来。” 朱小蝉说:“那就没办法啦,我们下午再来。” 一行人正想走,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走进来,对住肥BOY 大声叫道:“肥叔 叔,我有事找你呀!” 肥BOY 说:“鹃鹃,我说过你不要叫我肥叔叔要叫我陈叔叔,你又忘记啦?” 鹃鹃指住瘦BOY 说:“他告诉我,你最喜欢人家叫你做肥叔叔,所以我就叫你 肥叔叔啰,你还嫌三嫌四!” 肥BOY 说:“你听他乱吠!他专门说假话。说得太多连牙齿都甩了几只。你以 后都叫我陈叔叔,不要叫肥叔叔,记住啦!” 鹃鹃说:“我记住啦,你不是肥叔叔,你是陈叔叔。” 肥BOY 说:“你有什么事找我呀?” 鹃鹃说:“我今天放学早,在半路上捡到一只手袋。” 她将一只手袋从书包里拿出来,交给肥BOY.肥BOY 一见就说:“咦,这只手袋 怎么这么像香姨的那只喔。” 朱小蝉等人听见这句话,就停下脚步,一齐看着那只手袋。只见肥BOY 将手袋 左看看右看看,拉开拉链,将手袋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桌子上,有一把梳子,一块 小圆镜,一支唇膏,一包纸巾,一张身份证,一支笔,一串锁匙。这下子不用肥BOY 说大家也看清楚了,那张身份证上的像片正是霸咋香。 肥BOY 说:“鹃鹃,多谢你将手袋送回来,多谢你!” 鹃鹃说:“你要记得将这件事说给我们老师听,我要搏一个好印象,让老师表 扬我。” 肥BOY 说:“我一定告诉你们老师,你放心。” 鹃鹃高兴地走了。 大哥刚说:“哇,现在的小孩子年纪小小就有这么重的名利心,大了以后还得 了吗?” 周围的人都发出一片唏嘘声。 肥BOY 说:“糟糕,香姨说今天头痛,回家去休息,怎么会丢失了手袋呢?” 大哥刚说:“这很容易解释,她可能去医院看病,半路上丢失了手袋。鹃鹃放 学回来捡到了。手袋一定是在兰花街捡到的,学校在东边,医院在北边,两条路不 重复,霸咋香要丢在兰花街才有可能被鹃鹃捡到。” 肥BOY 说:“手袋中没钱,香姨可能是掏钱出来买东西时忘了手袋吧?” 大哥刚说:“不可能。如果她拿钱出来买东西,那么买东西时手袋还在;到买 完东西,就会将钱放回手袋。如果手袋不见了,她必然四处去找,在极短时间内丢 失的手袋,应该容易找到。如果被贪心的人捡到,也会因为没有钱而将手袋丢掉。 身份证别人拿去也没用的,其他物品又不值钱,所以不可能是霸咋香买东西时丢失 的。我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丢失了手袋也不知道,被某人捡到;那人打开一看, 拿走了钱,剩下其他没用的东西,又把手袋丢掉。鹃鹃再捡到手袋,交来这里。” 大哥刚的分析合情合理,众人听了都纷纷点头。 肥BOY 说:“那我们快点给她送回去吧,说不定香姨已经回到家,正找人帮忙 撬锁哩。” 于是一群人向霸咋香的家进军,一路上夹七夹八地议论。大哥刚和肥BOY 走在 前面,说着他们这个年龄特有的话题。不多时,一群人已到了霸咋香的门前,肥BOY 突然间嘘了一声,左手叉开一个和地面平行的平面,右手食指竖起,顶在左手掌中, 做了一个体育比赛的暂停动作。大家都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登时安静下来,只听 肥仔BOY 小声地说:“喂,你们不要作声,围过来听我说。” 看见他那种神神秘秘的样子,大家的兴趣立刻提高了,个个鸦雀无声地围过来, 将肥BOY 和大哥刚围在垓心。肥BOY 眨眉眨眼地说:“我刚刚发现,香姨的门打开 了。你们静静地看过去,喏,打开了一条罅。” 大家望过去,大门果然开了一条罅。 肥BOY 说:“你们想一想,香姨的手袋和钥匙在我手中,她的门为什么打开了? 你们或者会说,她叫人帮忙撬了锁,那么锁应该有撬过的痕迹,而且她进了屋之后 应该关好门。现在门锁上没有撬过的痕迹,门又没关好,门口还掉了一件衣服在地 下,那肯定不是香姨在里面,香姨没理由任由衣服掉在地下也不捡的。” 大家都无言地点点头。 肥BOY 看看大哥刚,大哥刚赞许地点点头。肥BOY 又说:“一定是有贼在里面! 我们不要打草惊蛇,悄悄地摸进去,抓住那个贼!” 众人都一个劲地点头。 肥BOY 就指手划脚,指派好前后左右,然后向着大门摸过去。大哥刚等几个人 跟在后面,踮起脚尖,好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这种刺激的场面充满神秘气氛, 使人完全忘记了当初来找霸咋香的目的。 大门打开了。 几个人摸进去,什么都没有发现。肥BOY 向大哥刚打个眼色,由大哥刚把守住 大门,自已摸向左边一间房。过了一会儿,肥BOY 从左边房出来,对大哥刚摇摇头, 又摸向厅后的一间房。很快,肥BOY 又出来了,仍然摇摇头。大哥刚向他招招手, 他走过来,大哥刚指指耳朵,又指指右边一间房,示意他听一听右边那间房。他侧 耳一听,立刻就明白了。 右边房里有声音! 一种虽不大但却很粗的呼吸声。 肥BOY 立刻精神百倍,卷起衣袖准备冲进去。大哥刚却突然一笑,附在他耳边 轻轻说道:“你别急,进去有好戏给你看。” 肥BOY 一时间未能明白大哥刚的意思。虽然他的年纪和大哥刚相仿,但两人的 阅历和见识却有很大的差距,判断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也大大不同。肥BOY 听见 呼吸声,只能判断出里面有人,而大哥刚不但判断出里面有人,而且判断出里面的 人在干什么。 而且大哥刚判断出里面不止一个人。 大哥刚毕竟是大哥刚。 肥BOY 发一个威,一脚踢开右边房间门,几个人一齐冲了进去,他们看见他们 看见的情景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又是实实在在的真人真事。 霸咋香赤身裸体地靠在床边,另一个男人,也赤身裸体地拥抱着她,两个人玩 性游戏正玩到高潮上。 肥BOY 他们不认识那个男人,只有大哥刚记得曾经见过面,记得他的姓名。 G 市上流社会的一个名男人。 空气在一刹那间变得凝固,变得板结。 肥BOY 他们怔住了。 霸咋香他们的动作也停住了。 肥BOY 的心中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捉贼捉贼,怎么捉出一对风流男女来呢? 霸咋香的心中只来得及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这群狗男女是怎么样摸进来的呢? 大哥刚的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人的面具,霸咋香的钥匙。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人人都知道霸咋香风光,又有谁知道她心中的苦衷? 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死了丈夫,为了两个孩子不受继父的虐待,她不再改嫁, 孤零零冷清清地过了十多年。 十多年的孤灯只影,十多年的对镜独坐,十多年的寒被冷裘,十多年的失落寂 寞。 这十多年,她究竟怎样过? 她将一腔感情倾注在两个孩子身上,为他们的衣食住行操劳,供他们读完书出 来做事。只要他们听话,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共享天伦,那么一切艰苦都不在话下, 那么一切伤感都不复存在,苦心的耕耘终会得到相应的收获。 母爱是最伟大的爱。 然而耕耘未必就有收获,付出未必就能有回报。两个孩子长大了,有毛有翼了, 就搬出去住,不再和母亲一齐。只是在逢年过节,才象征性地回来探望一下。霸咋 香问他们家里有什么不好,他们说皆因有代沟。 代沟? 霸咋香不明白什么叫代沟。 他们说:“代沟就是不能互相理解,代沟就是不能互相沟通。霸咋香说的人生 道理,他们听不进耳朵,认为空洞,浮泛,无力,还惨过听耶稣。他们生活在太空 穿梭机时代,他们要新潮,要讲享受。最要紧的,是他们不相信那些说了几十年的 老道理,他们用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去衡量是非。这一点,霸咋香当然无法理解, 无法接受。 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居委会主任,又如何能理解和接受这一切? 霸咋香唯有慨叹这叛逆的一代。 孩子们说:“叛逆的一代正是顽固的老一代造成的,如果不是老一代的陈词滥 调,如果不是一成不变的说教,新一代又如何会变得叛逆?” 霸咋香无法回答。 于是霸咋香的感情支柱荡然无存,再度跌落在孤零零冷清清的深渊。一样的孤 灯只影,一样的对镜独坐,一样的寒被冷裘,一样的失落寂寞。而且这样的日子还 要了无期限地延续下去。 有不少热心人给她介绍对象,只可惜G 市男少女多,单身男女的比例大概是一 比二。况且她年纪又大,身材又是巨无霸,又没有什么钱。其实,其它的原因都是 次要的,最主要是没有钱,这年头只要有钱,五十岁的女人找个二十多岁的帅哥绝 对没有问题。 霸咋香以百倍的劲头投入到工作中去,除了正常的工作,还热心地帮助街坊邻 里,希望藉此来排遣愁怀,忘掉烦忧。但是抽刀断水水更流,每当夜深人静之时, 无名的痛苦好像蚕虫一样,细细密密地嚼着她的心,令她坐立不安,令她彻夜难眠。 她是一个正常的女人,甚至是一个性欲超乎平常人的女人。她需要爱,她需要 异性,尽管人们将她看成贞女烈妇,但她毕竟只是一个极平常的女人。她的职业, 她在社会上所扮演的角色强迫她改变了自己的表面状态,但她的内里,她的本质无 法改变。 人是无法改造的。 她维持着自己的固有形象,好像戴着面具在做人。上班时她是一个领导,正襟 危坐,颐指气使。下班后她只需要男人,只要是男人,夹到碗里的都是菜。不论好 丑,只要顺手;不怕残废,只要免费。水库一旦开了闸,洪水是收不回来的了。 一个寂寞而又可怜的女人采取的一种不是办法的办法。 这就是看起来好风光的霸咋香,兰花街的居委会主任。 肥BOY 望着霸咋香,心里大为惊叹。他惊叹的不是霸咋香竟然做出这种事,而 是惊叹霸咋香的皮肤如此地白。白白的手臂,白白的大腿,白白的乳房,白白的肚 皮,看起来又满有吸引力,虽然霸咋香肥得有些过分,手臂像金华火腿,大腿像大 笨象的腿,屁股上宽得可以摆酒席,但雪白的肌肤望上去十分惹火。一白遮百丑, 看来真的有些道理。平时看霸咋香,只是很一般的一个中年妇女,现在看见她剥光 猪,才知道她也有可爱之处。这个肥婆,玩一玩也满过瘾的。 肥BOY 想:都说上司会对下属性骚扰,怎么霸咋香就从不骚扰一下我呢? 肥BOY 看着想,想着看,全身不知不觉地燥热起来,觉得热血一阵一阵地往头 上冲。最要命的,是身体最难控制的那个部份此时此刻又不听话了,又在跃跃欲试 了。再这样僵持下去,肥BOY 肯定顶不顺。 怎么办? 大哥刚年纪轻轻,对人际关系却颇为了解,在他的眼中,从皇帝到平民百姓, 都需要衣食住行,更需要性。这种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每日每时都在发生,实 在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只是那些上流社会的达官贵人们,满口仁义道德,个 个显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来,以祖师爷的面孔去教训人;背地里却男盗女娼,争 权夺利,尔虞我诈,戴着面具做人,是多么的虚伪。 或者,人到了这个地步,踏入了这个圈子,就不能不戴面具,就不得不虚伪? 当周围的人虚伪时,一个不虚伪的人反而显得虚伪。就像一群人个个戴着面具,你 不戴面具走进去,那么虚伪的只是不戴面具的那个人自己。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大哥刚感到好笑,一个人突然被动地赤身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将不能见光的 部位展览给人看,一定非常之尴尬。如果日后遇见那些曾经见过自己身体的人,那 一种感觉,一定好特别好特别。面前这个G 市的名男人,日后将会怎样应付这种场 面呢? 大哥刚忍不住笑了。 但他只是在心里面笑。 他想:霸咋香的钥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手袋被鹃鹃捡到,钥匙又在手袋里,霸咋香却在家里和情人幽会,这如何解释? 大哥刚尽管头脑灵活,也未能够在短短的一刹时将前因后果想得清楚明白。他 只是感觉得到,这其中必定有一种奇妙的巧合,才导致了现在这种局面。这奇妙的 巧合是…… 大哥刚一时间想得痴了。 霸咋香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她厉声喝道:“你们来干什么?” 肥BOY 全身一颤,平时的口齿伶俐变成了结巴:“我……我……” 还是大哥刚反应快,他说。“我们出去等一等,等一会再说。” 几个人出到客厅,默默地等了一会,霸咋香就穿戴整齐走出来。她也算老辣, 片刻之间神情已经恢复自然,和平时无甚两样。她说:“你们来干什么?” 肥BOY 此时已恢复平静,便将前因后果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还怕霸咋香不信, 特意说:“大家都可以作证,我们不是有心撞进去的,我们真的以为有贼在屋里偷 东西……” 霸咋香挥挥手,无厘神气地说:“好啦好啦,过去的事算啦,你回去将华侨房 的钥匙给肖老板,让他搬去六十三号住几天吧。” 肖杰两公婆千多谢万多谢,声明日后一定请霸咋香喝茶,一行人就告辞了出来。 刚刚离开霸咋香家几步路,肥BOY 就眉飞舞色地说:“哇,今日真的好眼福!霸咋 香居然金屋藏男人!我今天早上就说她心神不定啦,原来佳人有约。那个男人也满 够眼光,喜欢肥猪肉!” 立刻有人搭口说:“我都算肥啦,她还肥过我!我都算白啦,她还白过我!又 肥又白,成条屎虫样,肉酸兼核突。” 又有人搭口说:“不知那个男人是哪一个,看起来有点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有人说:“那个男人有五十多岁吧,和霸咋香挺合衬的,如果是个寡佬,就刚 好凑一对。我好像在电视新闻里见过他的。” 继续下去的几句已经涉及到性器官,众人热热闹闹地笑作一团。笑完笑罢,朱 小蝉说:“今天算我们好彩,可以搬去六十三号住。本来我想香姨不会答应的。” 一直没作声的大哥刚开口说:“如果不是我们偶然撞破了他们的好事,只怕霸 咋香不会轻易答应。” 肖杰说:“是喔,我们为什么会撞到这样一件事呢?真是想到头爆都想不明白。” 众人一齐望着大哥刚,等他来作答复。大哥刚展颜一笑说:“我也是刚刚才想 清楚个中的缘由。当然,我的想法只是推理,并无确凿的证据。我想,霸咋香今天 是和人约好在家幽会的,不过在她回家之前,已经有个贼摸进了她家。那个贼先用 万能锁匙开了门,在屋里找值钱的东西;正在这时,霸咋香回家了,那贼情急之下 找了一个地方藏了起来,等待时机逃跑。过了一会儿,那个男人也来了,和霸咋香 搅在一堆。那贼见两个人在搅搅震,就趁机溜之大吉,临走时来了个顺手牵羊,将 霸咋香放在客厅的手袋偷走了,还顺手捞了几件衣服。那贼出得大门来,不敢拉紧 门,怕拉出响声来,匆忙中又跌了一件衣服在地下。他走到无人之处,打开手袋, 将钱拿了,再将手袋丢掉。鹃鹃放学回来捡到手袋交到居委会,我们再将手袋送回 来,就刚好撞到这么一场戏。” 众人听了大哥刚的分析,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肥BOY 说:“大哥刚好生犀利, 就好像亲眼看见一样,为什么你这么聪明!懂得推理呢?” 大哥刚说:“我不过懂得些皮毛罢了,说什么聪明不聪明!你如果有机会听听 罗拔的推理,才知道什么叫做犀利。” 肖杰不作声,心里面却大说未必。既然罗拔犀利,张伯伦犀利,却连鬼都对付 不了,可见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 大哥刚说:“况且我也不知道事实如何,只有被事实证明了,才是正确的推理。” 有人搭口说:“看霸咋香的样子,她不相信我们的话。可能她还没明白我们去 找她的缘由,以为我们有意整蛊她。” 大哥刚说:“如果真的是这样,也没办法,随她怎样想好了。” 霸咋香果然想不通。 她当然及不上大哥刚的头脑。 她说:“真是气死我了!一群人撞进来!我的手袋没理由会跑到居委会去的, 真是白日见鬼,被鬼整蛊。” 名男人说:“不管有意或者无心,我都不会放过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