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孩子的笑声惊醒了玛丽咏。 她的嘴里黏糊糊的,头痛得像针在刺。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布景在盘旋。 在火车厢里……我和杰瑞米,在火车…… 不。她在开罗,在叛乱中遭到袭击。 她记得一条像死神一样的影子在追她。不! 是她在他后面追。 日记。 圣米歇尔山。 玛丽咏记起来了,她在自己家中,她的小屋。 在一分钟之间,她再也不清楚自己是谁。就像是希区科克的《冷汗》中的金· 诺瓦克,她似乎生活在过去,她成了杰萨贝尔。 她是玛丽咏。 她拿到了黑皮书,杰瑞米·麦特森的日记。她登上骑士大厅,与其说是因为担 心,不如说是因为愤怒。有人戏弄了她,难道她没有听清楚锁发出的响声? 其实响 声是不是从暗门那儿发出的? 或者小偷给她来了个声东击西,把她的注意力引到主 入口,然后自己又绕回来,从她背后进来,拿走她的书? 她找不到回答。说到底,这也没什么关系。 接着,玛丽咏就下了山。 去见贝阿特利斯,她得找人聊聊。 店门关着。星期一休息。楼上的住处也没人。 玛丽咏瞅见路德威格从旁边一条巷子里出来,她不吭声地找了个暗处避开他, 然后躲回自己的小屋。现在不是听他甜言蜜语的时候。 她在客厅里站了有五分钟,然后哭起来。她没了方向,不知道该怎么样作个正 确的决定。电话在她的手里,她拨了那个电话号码,那个皮夹子里边卡片上的电话 号码。DST 的那个人。电话铃刚响,她就挂断了。 她在客厅里踱来踱去。 她觉得脚底开始发痛,就坐下,倒了一杯橙汁金酒。又是一杯。一杯接着一杯。 她的头脑安静下来。她抓起书翻阅起来。不知不觉地,又接着读下去。 在暴乱结束,杰萨贝尔逃脱时,她睡着了。 酒精让她困乏。 她睡了两个小时。 孩子们正在她的窗下闹闹哄哄。 夜色已经降临。山上没有孩子。 玛丽咏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没有站起身。 她张开嘴,嘴唇胶在一起,就像口香糖黏在塑料布上一样,缓缓才得以分开。 她伸手抓住沙发的靠背,拽着沙发直起身。她把鼻子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 下面的街上,几十个人快慢不一地朝着修道院方向攀登,孩子们走在前头。 交响音乐会。 星期六下午,玛丽咏帮加布里埃拉修女到镇广场上贴了招贴。 她看看自己空空的手腕,才想起,自从她到这儿以来就没带过手表。她在厨房 里看了钟。19点20分。 离音乐会开幕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玛丽咏丝毫没有兴致参加。 她只希望呆在自己的家里,她真正的家,在巴黎。她真希望能像以前那样,在 晚上睡觉时,拨好闹钟,准备第二天早起,七点差一刻,可诅咒的闹钟催她去一12 班。她多想忘记这里的一切啊。 为什么有人要对付她? 他们是谁? 麦特森的日记翻倒在沙发上,打开的页数正是她睡着时停下的地方。 这本日记和发生在巴黎的事——那桩政治家的可疑死亡——不可能有一点联系。 在这儿紧追她不放的那个人只是想取回这本书。里面到底有什么,会引得那人这般 锲而不合。 玛丽咏抓起书。 还剩几页没读。 可能到那时,她就知道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面对金酒瓶子坐下。 日记摊开在腿上,书页一张张地翻过,直到一动不动地静止在空气中。 玛丽咏推开酒瓶。 回到她刚才停下的那个地方。 这个埃及之夜,更糟的事情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