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 夜已经很深了。餐厅在大堂的一角,用一组矮玻璃墙隔开的。越过餐厅的玻璃 墙看出去,大堂里静悄悄的,总台后面站着的一男一女两服务员,低着头不知是在 思考还是在打瞌睡,穿着红制服的门童,在旋转门边佝偻着,不时地打着哈欠,这 个自助餐厅人就更少了,就我和浩子俩。这时间点儿上吃饭的早吃过了,而喝酒的 都上酒吧去了,这餐厅好象就是为我和浩子这种吃饭不在点儿上的人开的。 我这会儿基本上已经饱了,但我们得等着。我和浩子都没有说话,只是有一搭 没一搭地往嘴里塞着东西。 虽然,我对我们刚才走的第一步还是比较有把握的,但毕竟人有一万,事有万 一,而且,这一步只是争取到了时间,更复杂,更麻烦,更危险的事情,还远远地 在后面呢。 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浩子立刻拿到耳边,听着,向我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这 是老刘打来的电话。浩子认真地听着,突然嘴里念叨了一句“海关?”,我皱了皱 眉头,也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海关?” 一会儿,浩子放下电话,说有海关的人到厂里了,要查验。邓师傅按我们吩咐 的,什么也没问,说厂长在外面有事儿,打了个电话通知老刘,假装请示一下就给 他们开了仓库的门,让他们自己进去了。 “不会真的是海关的人?” 我没说话,继续吃着,时不时看一眼浩子放在桌上的电话。 不到半小时,老刘打来了第二个电话,说海关人走了,带走了九件货,说要检 验。他和小刘马上就回厂里去。我和浩子有点小紧张起来。 十五分钟后,老刘终于打来了第三个电话,说已经和小刘回到厂里了,情况都 在预料之中。 我和浩子也终于松了口气,举杯碰了一下。浩子一边喝着酒,一边冲我竖起大 拇指。 我们离开厂里之前,其实没做多大的动作。只不过把九个标着OG的标签拆下来, 缝到另外的不相干的九件货上去,然后都离开了,只留下邓师傅一个人。而邓师傅 的任务,就是不管什么人来,都给人最大的方便,装得越糊涂越好。 现在,“人”来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海关的人,反正有人来了。在邓师傅提供 给的最大方便下,这些人也干净利落不吵不闹地把缝着OG标志的几件货给运走了。 我心事憧憧地皱着眉,道:“他们事先一定不会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既然敢 报海关的名去拿货,肯定得准备好了相应的海关手续。如果真有海关的人,这人肯 定脱不了跟欧华的关系。” 浩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们继续等着。老刘和小刘回厂里,他们要重新把有料的货重新复卷出来,然 后把拆下来的版芯转移到小刘老兄的工地上去。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样子,老刘终于打来了第四个电话,说事情全办好了。 我接过电话,又叮嘱了老刘一遍,“记得咱说好的,不管什么人问到但凡沾点 儿边的事儿,都按我们说好的说。而且什么人问你们了,都赶紧给我一电话。” 老刘道,“这个你放心。只是,那你们不是挺危险的嘛?” 我故作轻松地笑道:“你放心吧,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办,山人自有妙计。” “怎么样?”我露出笑容,收起电话,“吃饱了没?我们去退房走人。” 浩子道:“我们在这儿等这么久,就为等完了走人?” “是啊!”我笑道。 我们开了房之后就直奔餐厅,出了餐厅就退房,所以我们在总台结帐的时候, 总台小姐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是不是不满意她们酒店。 浩子笑嘻嘻地道:“是呀。刚才请你一起吃饭你不肯赏脸,我们两个大老爷们 多无聊呀,还是走吧。伤心哪。” 总台小姐脸微微红着,似嗔似怨含情脉脉地看着浩子,“可是,我还要半个小 时才下班呢。” 一句话,差点儿把浩子给留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我开车,浩子在一边嘀咕着,“住一晚上多好,何必这么晚还急 着赶路呢?” 我笑着轻轻给浩子一拳,“别老惦记着小妹妹了,我们离得越远,对老刘他们 越有好处。” 浩子点上一枝烟,“哎,我说。我们在酒店那里盘桓那么一下,起作用吗?”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呀。想着总比想不到好。”我看着前面的路,“他们发 现货不对版,肯定会发现那些标记是匆忙缝上去的,就会知道是我们给弄的,而我 们既然做了这些手脚,当然就不会还把货放在厂里,他们一定会调查我们的行踪。 老刘那儿荒郊野外的,发生的事儿只有天知地知我们知,他们能打探出来的, 一定是我们想让他们知道的。而如果他们知道我们俩在酒店这,呆了两三个小时, 然后匆匆忙忙退房又走了,一定会确信我们把货转移走了。这样老刘他们就没什么 大事了。”说到这里,我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浩子,笑道“刚才表现不错,前台小姐 对你印象一定深刻。” 浩子嘿嘿笑了一声,然后道,“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谈判、交易、抓现行。” “大哥,你别忘了,电影儿里但凡拿了东西跟黑帮谈条件的,结果都死路一条。” 浩子半带打趣地说道,“王宝璐可是最现成的一个。” 我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对后面会发生的事,我大体上有个概念,但我们该怎 么做才能万无一失,我还没有什么概念。 “我们,真的不用跟嫂子她们知会一声儿?”浩子道。 “我觉得现在还不行。你想,现在咱有什么凭据说这事儿是欧华干的?合同是 我们签的,东西在我们手上。最多算我们一投案自首。而且,我估计公安局内部有 问题,你嫂子因为查欧华的事,现在被停职了。弄不好,我们一锅儿全折进去了。” “我觉得我们刚才这么一弄,才叫真的越抹越黑了。谈判、交易什么的,电影 儿里看过,咱可没干过啊。咱就两人,一没经验,二没装备,玩得过人家那么大一 团伙吗?”浩子拧着眉头说。“我觉得,最起码还是跟嫂子说一声比较好,人有经 验,最重要的,嫂子是咱自己人哪。” 浩子一而再地提到小敏,触到我心里原先已经盖住的那点点隐约的痛,变得越 来越明显。我没说话,但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